火盆山陵墓一案過去已有月餘,嶽山徐茂二人皆依照大唐例律嚴格處理。方淩子當初回了永安縣便去找了柳禦芳,並將火盆山地下陵墓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柳禦芳,柳禦芳聽到攜魂咒時很是驚奇,一直以為它隻是個傳說,沒想到是真的。方淩子又說了柳禦芳一直稱讚的張翊,他在整個案件中的表現感覺並不像柳禦芳說的那麼厲害。柳禦芳於是就解釋說:“我這位張縣令對許多自己了解而且有把握的事情他都是思路清晰,胸有成竹的。可是到了他遇到好奇而且沒把握的事情就像個孩子似的總想去湊湊熱鬧,管它裏麵是有多可怕,先看看再說。”方淩子於是反問道:“那你當初還叫我去找他對付庚道子他們?”柳禦芳笑了一下說:“你瞧,這次你們不是贏了嗎?”方淩子也無話,然後柳禦芳問方淩子:“這麼多年了,不知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修成飛升啊?”方淩子見他言語中既帶著關懷又帶著嘲諷的味道。於是說:“師父他潛心修煉,道法高深,隻要時機一到,定能羽化。你已不是茅山弟子,何必再問這些。”柳禦芳回道:“好歹咱們曾經也是同門,師父升天了我也好沾沾光......不,是飛升。”方淩子歎了口氣說:“以你的資質要是留在茅山繼續修煉,日後說不定就是下一任的主持了,可你就是靜不下心。唉,可惜呀。”柳禦芳自從離開了茅山,師兄弟們都對他這麼說,而他一直就回了他們一句:“世間那麼大,我心自逍遙。”當然,柳禦芳這裏也是這麼回答方淩子的。他二人自入門關係一直是很好的,常常一起探討道法,切磋武功。在柳禦芳眼裏,方淩子就如自己親弟弟一般。當日方淩子在柳禦芳那裏住了一晚,二人秉燭暢談,聊至深夜。方淩子因為還要趕去黔洲,所以也沒法多留幾天,二天就告辭了柳禦芳。
這日柳禦芳出門要去買些筆墨紙硯,剛好路過流香樓時聽到裏麵傳來優美的琴聲,當下在流香樓門前的路中駐足閉目欣賞,心想著這肯定是水淩讕在樓上彈奏。柳禦芳正聽得如癡如醉,忽然前麵來了一個車隊,共有八輛馬車,二十來人。每輛車子上都載著兩個大箱子,看這馬拉著都有些吃力,可想而知這箱子有多沉了。車隊為首領頭的那個人,邊趕馬邊對路上的人吆喝著:“馬車來了,都閃開,閃開!”當車隊經過流香樓前麵時,領頭的見柳禦芳正站在路中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立刻對他喝道:“喂!閃開,車來了!”柳禦芳完全陷入樓上的琴聲中,那聽得到那人的吆喝。這時一雙手伸來將柳禦芳拉了開來,柳禦芳被這麼一拉才緩過神來,睜眼一看這人是雁子唐。於是就問:“幹嘛打擾本公子的雅興?”雁子唐指著正在過往的車隊說:“你想等著這些人拉你嗎?”柳禦芳見了,才知道情況,於是忙向雁子唐道謝,然後問雁子唐:“你不跟著你們家師父好好學習,跑出來幹嘛來了?是不是太悶了,出來偷酒喝啊?”柳禦芳一臉壞笑看著雁子唐。雁子唐提著手中的匣子說:“我去看望溫掌櫃,順便給大人帶些桃酥。”柳禦芳笑嘻嘻地說:“喲,你家溫掌櫃對我們張大人不錯哦。”雁子唐一如既往地冷冷地說:“柳先生不去教書,卻在青樓麵前呆呆地聽樓上傳來的曲子,唉,告辭。”然後就從柳禦芳身邊離開了。這時車隊都停在了流香樓門前,裏麵出來了一個夥計見了領頭的人,然後帶著他們往流香樓後院走了。雁子唐跟著張翊幾個月也是學到了一些本事,看到這隊人個個身材魁梧,步伐穩健,絕非一般的練武之人,而且他們時不時地左右看看,每車的人都不離開馬車半步,警惕性很高。當下雁子唐就開始生疑,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箱子裏裝的又是什麼,為何如此警惕,和流香樓又是什麼關係。雁子唐正站在那裏思索著,柳禦芳突然走到他麵前說:“別看了,說不定是哪個達官貴人托鏢局押的金銀珠寶給樓上的水淩讕呢?你別跟張翊似的疑神疑鬼的。”雁子唐轉身看了一下柳禦芳,什麼話也沒說就奔著張翊的官舍去了。柳禦芳心下不樂意道:“誒,這孩子還是那麼冷,跟張翊沒學禮節嗎?笑都不笑一下,沒趣。”然後柳禦芳轉身去買筆墨去了。
自打乜卟子觀無山綁了溫鬱琬,給張翊下了套,想按照上麵的意思將他除掉。但是念及這些年來溪樢山莊給主上做了不少事情,付出的也很多。可是和方泓文,禦焸神祠,流香樓比起來自己得到的回報卻沒他們多。就拿涪江一事,張翊當初差點就端了整個溪樢山莊,雖然是方泓文來救急的,但是事後主上卻將整個功勞歸功於方泓文,自己卻被主上教訓了一番,然後又被方泓文給說了一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大家一起共事,不就圖個錢嘛,這麼對待合作人,好嗎?乜卟子心下越想越氣。於是拿定主意放張翊等人,日後張翊絕對是對付主上的重要人物,隻要和他合作,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能整一整方泓文他們。
但是放了張翊,就得和上麵有個交待。方泓文知曉乜卟子放了張翊後,很是不解,馬上差人傳了乜卟子到黔洲問話。乜卟子一進客廳,見方泓文一臉嚴肅的表情看著他,冷冷地對他說:“坐。”乜卟子心下哼了一聲,拿起手中的竹扇半遮著臉緩緩地坐下。在方泓文旁邊還站著禦焸神武元炈,乜卟子餘光瞟了瞟他,心下說道:“兩個死老頭子,整的這麼嚴肅幹甚?”方泓文開門見山,直接說道:“乜莊主,這次主上下來的任務,你好像不沒有讓他滿意呀。”乜卟子撩了一下發髻,微微一笑地說:“方大人,別怪在下私自做主,我放了張翊是有道理的。”方泓文還沒直接定罪於乜卟子,他倒是有理起來了,且聽聽他能說出什麼理來,於是問:“那你說說,有什麼道理?”乜卟子回道:“張翊是初來乍到的七品小官,不懂得這裏的規矩。我觀此人聰明能幹,武力高強,要是他與我們合作,這從唐門運來的貨就不用那麼麻煩的繞來繞去了,既能節省時間,又能節省人力。何樂而不為呢?隻要我們給他疏通清楚了,他知道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肯定會和我們合作的。”方泓文問道:“你肯定他一定就會和我們合作?”乜卟子在竹扇後輕輕笑道:“方大人天下誰人不愛財呢?再說那人您解我溪樢山莊之圍,加上觀無山一事,張翊一定知道你和我是一夥的了,這麼久以來他還是乖乖地在他永安縣做著他的縣令,這就說明他還是懂事的。”方泓文咳嗽了一聲,慢慢地端起了杯子,喝了口杯中泡著的紅棗湯,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乜莊主,果然不同常人,聰明之極,本官很是佩服。你說的這些我會給主上說的,這件事就看主上的意思了,如果他接受你的提議,我會立即派人通知你的。”然後他看著乜卟子,故意放慢語速說:“如果主上不同意,那麼你就要再來解釋解釋了。”乜卟子哈哈地笑著說:“主上會同意的。”然後乜卟子告辭了方泓文,立即趕回了溪樢山莊。
當乜卟子走後,在客廳外走進來一個穿著黑鬥篷帶著黑色麵紗的神秘人,除了一雙明亮的眼睛,整個人從上到下遮得嚴嚴實實的。原來,此人一直在房門外偷偷地聽著乜卟子與眾人的對話,如此近的距離,像乜卟子這樣的高手都絲毫未察覺到,可想而之,此人到底有多厲害。方泓文,武元炈在乜卟子來之前就已經見了此人,當下見這神秘人走了進來,馬上上前行禮,請這個神秘人上座。神秘人坐下後,低沉著嗓音說道:“我都聽見了,乜卟子說的也沒錯。不過依我對張翊的了解,他想和我們合作還是有點難度的。”方泓文問道:“主上,那乜卟子這事怎麼處理?”神秘人說:“我後來想了想,張翊確實不能殺掉,對我們還是有用的。就算他不從我們,我也能讓他不知不覺被我們利用。乜卟子這人倒是有點聰明,你們以後要多留意一下他,這人可能跟我們還不是真正的一條心。對了,那批貨怎麼樣了?”方泓文說:“主上放心,這批貨保證萬無一失,這麼多年我們還沒出過什麼叉子。”神秘人點了點頭,然後對武元炈說:“麻煩你走一趟,從唐門拿來的另一批貨運到吐蕃,回來再賞你。”武元炈應聲領了命。然後神秘人起身走出了客廳,院中一陣風飄過,小樹上剛剛飄下幾片落葉,那人卻突然消失在了庭院中。
月夜籠罩著大地,秋風吹著官舍外的樹葉沙沙作響。這時,一雙腳正悄悄地接近張翊的屋外,將房門緩緩地打開,走了進去。張翊裹著被子,睡的正香。漆黑的屋裏,隻有屋外的月光映在此人的身上,將影子投在了地上。這黑影走到張翊榻前,靜靜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這時,房間裏的燭火突然都亮了起來。張翊隔著眼皮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亮光,以為是天亮了,於是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隻見一位女子背對著他坐在床邊,頓時將張翊嚇的坐了起來。張翊問道:“你是何人?”那女子沒說話,隻是緩緩地轉身,張翊見那女子轉過來時大吃一,原來是溫鬱琬。張翊一時不知所措,結巴道:“你,你,你是,你怎麼來了?”溫鬱琬對著張翊嫵媚地笑了笑,上來摟住了張翊,這把張翊給弄慌了,大半夜的,溫掌櫃這是......幹嘛呢?溫鬱琬含情默默地用雙眼看著張翊,張翊滿臉通紅,馬上臉轉到一旁敢對視,心裏想著孔子《論語》中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咦,我想這個幹甚?”張翊心裏說道。這時溫鬱琬突然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張翊的胸口,張翊大了眼睛看著溫鬱琬,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溫鬱琬還是微笑著看著他,然後拔出匕首,向張翊脖子上狠狠地劃了一刀。鮮血四濺,頓時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