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個世界名為“舟”(2 / 3)

隋光淺一路思索著,結果剛好就在路過一個小小的花店時,他的目光敏銳的捕捉到了一株植物,身體也因此猝然停止——然而他身後的那隻大傻白熊卻沒有能夠迅速領悟主人的目的,所以它仍然呆傻的向前邁了一步,於是,“轟”——它很幹脆的,把它的主人壓在了身子下麵。

隋光淺的頭艱難的從大白熊頸窩的柔軟白毛中鑽出來,然後調整了一下角度,盯上了花店門口排著的那一排跟他家的靈獸一樣傻乎乎的植物。

然後,他忽然就難過了。

這麼多年來,他和小諾,有過很多很多個很糾結很崩潰很抽風的經曆,其中讓他永生難忘的一件,就是那個詭譎的水仙花的故事。

他不喜歡水仙花,小諾也不喜歡,但是鏡翎央未喜歡。

於是小諾就給他想了一個極其浪漫的求愛方式——那就是送鏡翎央未水仙花。

“我靠,他還有完沒完。”鏡翎央未捧著一盆水嫩嫩的水仙花,摔也不是,扔也不是,感情隋光淺就是吃定了她喜歡水仙怎麼著?

鳶酌允默默的看著她,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質在黑色軍裝的襯托下如珍珠一般溫潤光滑——像這樣被鏡翎央未從軍政司裏抓出來,已經不是一兩次,誰讓軍政司的首席執行官鏡翎央青是人家姐姐,他不從也得從。

鳶酌允屬於玄飲黨,所以著黑,雖然鏡翎央未是赤塋黨,但鏡翎央未就是比較喜歡這個不怎麼說話,凡事照規矩來的死板軍官,照鏡翎央未本人的說法,鳶酌允是堪稱上品的私藏“閨蜜”。她自是不管鳶酌允聽了這話臉有多黑的。

窗外的陽光正在慢慢落去,鳶酌允抬起手來捋了下頭發。他的頭發白而且長,筆直的,又透著些許磨砂的半透明質感。一群白狼伏在他的膝下,閉目養神。

“我說,未,”鳶酌允那白得仿若珍珠般的眼瞳裏滲出一絲慵懶,他托著下頦,瞄著她手中那叢水嫩嫩的植物。“你是真看不出那花兒的蹊蹺——還是裝不知道?”

“靠,你當老娘喜歡水仙這麼多年是白喜歡的?這花兒有什麼問題老娘會不知道?”鏡翎央未厭煩的翻了翻白眼,終是把這盆水仙放回了桌上。“可這是諾諾幫他挑的,又是諾諾出的主意,我能怎樣?切,想起來我就氣,不過這好歹也是那個傻諾諾唯一做的明白事,我倒要看看,那個白癡到底要裝傻到什麼時候!”

“裝傻?我看未必。”鳶酌允懶懶的閉上眼睛,“昨晚上聽末顏端說司徒狼來了,我還以為教皇陛下的病又複發了,結果好像不是這樣,教皇陛下活蹦亂跳不說,還差人喊了諾諾過去陪著,我就猜這下熱鬧了。”

“可熱鬧了不是。”鏡翎央未恨恨的坐下。“三天前你不在場,所以不知道教皇那樣兒有多囂張,挺好一隻天使,猥瑣得跟個中年大叔似的皮笑肉不笑的就把諾諾給……靠,我都沒臉提,估計司徒狼也被咱家教皇給震住了,老半天沒說話,後來一言不發的就走了。”

“教皇陛下胡鬧也就罷了,司徒狼怎麼竟然也允了?”鳶酌允仰著頭,想不通。“還有諾諾,就諾諾那性子……”

“諾諾的性子怎麼了,性子再刁,教皇的話,誰人敢抗?”熟稔的聲音驀地插進來,末顏端扶著腰,一步三搖的扭進鏡翎央未的辦公室。他身後的麒麟晃著尾巴,精神抖擻。

鳶酌允方還在詫異怎麼這個時間末顏端居然跑出來偷閑,就看見一條金紅色的翎羽擦過空氣,燃出了一道耀眼的火光。一隻縮小了體積的血紅色鳳凰棲首在一個偉岸的肩膀上,那個男人站在門口,環著手臂,不耐的看著他們。

比鏡翎央未還要紅上五個等級的發垂在眼角,赤塋黨的首領,刑政司首席執行官禦靖颯籣刹臉上的不耐有加重的趨勢。

鳶酌允和鏡翎央未一樣的詫異,然而疑問的話還沒有出口,末顏端就已經擺擺手示意他們別問了。“諾諾給我們傳話了,要全城的執行官都聚到鏡翎央的府邸去,說有東西給咱們看,你們倆也別愣著了,等下你們老大發飆,我可管不了。”

鏡翎央帝國的府邸?鳶酌允仿佛想到了什麼,他望著鏡翎央未一臉的迷茫,心裏暗暗的歎了一聲。

不是吧,諾諾,你來真的麼?

剛開始送水仙花那會兒,鏡翎央未是不收的,借口說自己家裏的水仙已經夠多了。

但是小諾也不知道從哪來的手段,硬是從鏡翎央未的姐姐,鏡翎央帝國的第一女王陛下那裏拿到了鏡翎央府邸花園的整修權,於是就帶著隋光淺,日日夜夜的鎮守在鏡翎央家,陪著隋光淺一起挖土。

說起建築,隋光淺其實是有天分的,雖然這天分從何而來尚且難以辨別,但是就僅憑著隋光淺和小諾兩個人,竟然就在一個月內,硬是在這花園裏開辟出了一片巨大的水仙花田。

小諾其實是不適合泥土的。那個月裏,隋光淺幾次三番這樣悶悶的想。小諾的手臂那麼細,手指那麼白,真的不適合跟他一樣紮在土堆和泥水裏揮汗如雨,可小諾又是那麼倔強的人,他怎麼勸,小諾都不肯丟下他一個人。

縱使做著這麼多苦力的活,小諾還要惦記著他,一會兒怕他忘了各門的功課,於是動不動就開始突然抽查他背書的情況,一會兒又怕他疏於操練,於是挖著挖著就突然一鋤頭砸了來,追著隋光淺滿院子的跑。

那個月,雖然每天都受著鏡翎央未的冷眼,幹著仿佛能耗盡他整個年少的活兒,隋光淺都不覺得苦。累的時候抬起頭,看到小諾陪著他一起在泥水裏打滾,就不苦,背書背得難受的時候轉過身,看到小諾為陪他困得直點頭,就不苦,練劍練得渾身酸痛彎下腰,卻看到對麵揮汗如雨的小諾的時候,就不苦。

他覺得苦的時候,是看到小諾掌心裏磨起的繭子,是看到小諾腳上好大一個的血泡,是半夜裏醒來看到小諾眯著眼睛幫他把書整理好,是看著小諾的製服又大了整整一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