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題沒能繼續太久,很快司機打斷了顧今冬,問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季桐看看他渾身上下,忍不住還是說先去附近鄰近的商業圈,和他先找個地方買件大衣,不然他真病了,在家裏死皮賴臉讓她照顧更難纏。
顧今冬握著她的手也不放開,他還有個優點,得了便宜知道賣乖。
季桐還在想他剛才突然冒出來的那句話,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她轉眼看向車窗外,車水馬龍還是舊日那幾條街。
那是她學騎車的地方,前邊還有她坐地鐵的街角,包括那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開了七八年,在當年還算很少有的經營模式……那時候她還小,好奇裏邊關東煮的味道,看著很香很誘人,可賀啟誠最看不上路邊的東西,不放心,不讓她亂吃。
轉眼十年便過去,方知歲月冷漠如水。
季桐不由自主又陷在過去的回憶裏,直到出租拐彎她才回過神,這一下她明白了顧今冬的意思,他其實是希望她能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也許這樣她才能脫離過去的生活。
季桐反反複複回到這條河,就像某種古怪的憑吊,她前二十年命中不順,經曆過太多傷心的事,如果不痛下決心做一個了斷,她這輩子都不能為自己而活。
她已經在賀啟誠身邊過了太久……久到即使不承認,她也成了他的附屬品,賀啟誠隨便一句話就能牽著她走,可是他現在成家立業,她還這樣算什麼呢?再這麼徒勞爭下去,在老人眼裏,他們連兄妹都做不成。
車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商場,季桐想了一路,下車後跟他說:“等我徹底從公司離職吧,還有……我爸那邊最近也有點事,等這些都過去,差不多租期也到了,我們去你家那邊一起找個正經房子,你也別住地下室了。”
顧今冬看她一直不出聲,以為她是故意不想回答,卻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這下他心裏痛快了,高高興興拉著她準備去逛街。
商廈門前有很大的廣場,人來人往,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卻已經有品牌開始布置聖誕節的裝飾,巨大的聖誕樹剛剛擺好,還沒有堆砌禮物。
有人正好從ErmenegildoZegna的店裏走出來,他迎麵看見季桐有些意外,很快就停下了。他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好像彼此很熟的樣子,開口就叫她小季桐。
顧今冬顯然不樂意了,拽著季桐要走,但她好像還真認識對方。他隻好歪著頭上下打量這男人,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紀,他雖然沒見過,但看對方渾身上下也知道人家擺明了和他不是一個層次,於是顧今冬不屑地側過臉,也不說話了。
季桐想了一會才想起來他是莊煜,過去她還住在賀家,賀啟誠帶她一起出去,他們和莊煜在私人會館裏偶然見過幾次,但那時她就覺得賀啟誠和莊煜的關係說不上融洽,兩個人明明生意場上彼此往來,但難得聊幾句也都是場麵話。
莊煜花心出了名,風流名聲在外,最後也栽得很慘。前兩年,小報上都寫他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把家底都玩光,這事雖然是個八卦消息,不過無風不起浪,也不全是假的。
好比他這張嘴就實在太愛招惹是非,當年季桐跟在賀啟誠身邊,她才十八九歲,莊煜最喜歡逗她,非要背後笑他們,說賀啟誠耽誤人家小姑娘,開口閉口叫她小季桐,這還是小事,最讓季桐忌憚他的原因是……最後幕府茶園就被賀啟誠轉賣給他了。
男人生意場上狼狽為奸的事太多,亦敵亦友,無非都為了一個利字。季桐不懂,也不想和莊煜客套,她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拉著顧今冬就要趕緊走。
可惜她心有芥蒂,但莊煜沒有。
這人早就混得八麵玲瓏,他明明和季桐好幾年沒見,臉上卻笑得格外熱絡,仿佛他們昨天還聊過,非要問她:“你哥呢?他一結婚就更不出來玩了,我好久沒見他了。”他說完這句才往顧今冬那邊看,極不客氣地直接問:“這就是你男朋友?”
季桐眼看顧今冬火氣上來,他一直瞧不上這群紈絝子弟,如果再讓莊煜說兩句過去的事,指不定他要幹出什麼。季桐不想讓彼此誤會,於是按著顧今冬的手,和莊煜客客氣氣地解釋說:“我不住在家裏了,最近也沒和我哥聯係,抱歉,今天還有事,先走了。”
來來往往,高樓之下正好是風口,實在不是什麼聊天敘舊的地方。
這下莊煜看出她不高興了,讓女人為難不是他的作風,他瀟灑地點頭讓開。
他眼看季桐拉著她所謂的男朋友一路進了商場,那小子明顯不是什麼正經人,但對她很在乎,看上去和她感情不錯。
這日子實在太現實,世事無絕對,到什麼時候也別妄言天長地久。
誰對誰錯深究不清,隻是看在外人眼裏,賀啟誠曾經一心一意把她藏在家裏,最後竟然娶了別人,而季桐這隻養在籠裏的金絲雀,誰也沒想到她真能離開他給的那片天。
莊煜停在原地,他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拿出手機,一通電話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