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探查(1 / 3)

屋裏的燭火跳躍著,前麵賭場中的喧鬧夾著一絲涼風從窗縫門隙中鑽進來,似有若無,拂在麵上叫人清醒冷靜。蕭白英雖有十足的耐性,奈何“兔子”卻始終沒有出現,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先前出現了錯覺,心裏正在猶豫要不要跳下去直接走人,卻聽到一陣沉悶的“格格”聲響起,便見書架旁赫然開了一道暗門,一人拿著油燈自內而出。

蕭白英立即暗斂氣息,眼睛悄悄注視著那人,見那人出來後便即吹熄了油燈,然後背轉了身子伸手在書架旁探了探,那道暗門便又緩緩合上了。蕭白英看得暗暗皺眉,眼前這人雖然個子不矮,身形卻很單薄,且呼吸粗重腳步虛浮,絕不是身懷武藝的樣子,定不是適才他所尾隨的那人,可此時暗門已經關上,若非裏邊的暗道還能另通別處,則是生了變故,適才那人或已出不來了。

那人渾然不覺屋裏還有旁人,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了封信,將墨跡吹幹,套入信封攏進衣袖,便起身離開了,走到門口卻忽然頓住,回身查看了一下那口箱子,見無異狀,這才將燈熄滅開門離去。

蕭白英在梁上又待了一會,確定那人已經走遠,便縱身躍下,按著默記的方位找到那人適才觸動機關的位置,但是那書架做工考究,材質厚重溫潤,書冊也都能一一拿起,書架後的牆壁也光滑平整,他甚至還將書架抬起一角,伸腳探查地板,卻沒有發現絲毫特異之處。這一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未免打草驚蛇,也不敢搜查太過,蕭白英無計可施之下,隻能先暫離此地,日後若有機緣再來探其究竟。

出得賭坊,蕭白英徑直回到之前那人曾到過的另一所宅子,那屋子猶自亮著燈,四下靜得一絲聲響都沒有,蕭白英忖了一瞬,在地上拾起兩粒石子,伸指相繼彈了出去,一粒打在門框上“啪”的一聲輕響,另一粒卻“嗤”的一聲洞穿窗紙打進了屋內。

與此同時,門窗豁然洞開,自屋中躥出兩條人影,一人上了屋頂,另一人卻直撲小徑旁假山側的那叢矮樹,那正是蕭白英適才站立所在。

蕭白英在石子彈出的一瞬間,已飛掠至另一扇窗下,當門窗開啟時,他又趁機開窗溜了進去。當時屋中人也都關注著外麵的動靜,竟無人發現他的蹤跡。

屋中燈火通明,蕭白英坐在梁上將屋內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隻見上首坐著一個老者,頭戴烏紗,身穿緋袍,竟是個大官。那老者皺著眉頭,麵容嚴肅,雙目湛湛;右手捏著胡子,左手輕輕敲著椅子扶手,看樣子像是遇著了難題,卻並不見焦躁不安。而他身旁站著一個同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那老人麵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呼吸卻明顯有些急促,在他頻頻望向門口的目光中,也可看出他內心的不安。還有一人卻是個身材矮胖的中年官差,他雙手正按著腰刀,一雙眼睛銳利如鷹,滿臉戒備。

蕭白英一見那穿著官服的老者,就想起了白麻子與人密謀的那番話,奈何他不知道布政使是多大的官,也看不出那老者胸前繡著的那隻錦雞所象征的品級,但單憑之前那人自白麻子處離開便徑直來了此處,這老者十有八九便是他們所要算計的那位官員。

正自想著,適才出門探查的兩人已然回轉,當先那人深衣廣袖,頭上戴著四方平定巾,竟是個清雋的中年文士。其後之人身材矮小,臉上一大塊黑色的胎記,瞧著有些駭人,居然是“萃英手”張壺!蕭白英暗自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居然能在此間見到他,轉而一思量,張壺如今畢竟是官府中人,與朝廷命官打交道似乎也不足為奇。便斂神靜氣,靜觀其變。

眾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屋中已多了個“梁上君子”,張壺與那文士對著那老者行了一禮,那文士正要說話,那老者抬手壓了壓,道:“罷了!”那文士便閉口不語,過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說道:“依學生之見,此地已不可久留,還請藩台三思。”那老者沉思不語,那文士又道:“藩台雖為布政使,卻並沒有巡查邢獄之權,又與按察使司戚臬台素有嫌隙,再查下去,隻怕連如今這點證據也無法保全了。”

蕭白英聽得那老者果然便是布政使,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那老者正是湖廣布政使王演,他看著那文士,麵容沉靜,淡淡地道:“本官身負皇命,豈能一味趨吉避凶?況且小小一個鹹寧府,還能是龍潭虎穴不成?子修勿要再勸。”那文士姓秦明泰字子修,乃是王演的幕僚,文武雙全,自來為王演所重用,但他也時刻謹守本分,並不過分幹涉王演的決定,此時聽得王演的話,便道:“既是如此,學生自當從命。不過適才窺探之人必得揪出來,否則學生實難安心。隻是如今咱們能用的人不多,怕是要偏勞張捕頭和朱捕頭二位了。”張壺與那官差忙道“不敢”。

王演點點頭,道:“那便這樣吧!王保,好生安置二位捕頭。”那老人躬身應是,引著張壺與那官差行禮告退。

王演看著門外,臉上神色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歎了一聲,道:“夜已深了,子修也去歇息吧。”秦泰躬身告辭,卻忍不住又說了一句:“留王已漸成勢,藩台一切小心。”王演微微一笑,溫言道:“子修有心了,我理會得。”秦泰便不再多言,作了一揖便轉身離去了。王演靜默半晌,身子往後一靠,緩緩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