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罰(1 / 3)

日居殿的正殿裏,常常是一片媚俗的光景。明煌的光影下,豔麗的舞娘半裸著妙曼玲瓏的身姿,伴隨著悅耳動聽的絲竹玄樂,舞動起飄逸的彩綢長巾,就在這妖嬈的繽紛落英裏,皇帝習慣性地橫躺在通向寶座的玉階上,一手執著金樽,一手伸向半空,玩樂地抓向那些飄蕩飛舞的彩巾,驀地用力一攬,領舞的少女便嬌羞地擁進了他的懷裏麵。

他抿了一口酒,貼上她的唇瓣,將口中含著的禦釀送進了她的唇間。少女被酒熱辣的後勁嗆得不住咳嗽,皇帝見及此,反而笑得更加大聲起來。

皇帝的放浪形骸,少女的欲迎還拒,還有那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媚豔舞姬,殿中嬌奢淫欲的畫麵,在藍昕的眼中都是那麼的遙遠而蒼白,似乎眼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幻夢,她沉靜地跪在殿門口,置身之外地低垂著頭,任刺骨的夜風打透單薄的身體。直到身後傳來一串沉重的鐵鏈聲才將她從夢中喚醒,她慢慢抬起頭,回身卻看到纖月被兩個禁軍侍衛拖進了殿中。

“纖月”,藍昕的瞳中立刻凝上了一層水濛,她看到纖月被打得遍體鱗傷,手腳上銬著鐵鏈,粗重的鏈子磨得她的腳腕手腕露出了血骨。藍昕忍不住哽咽地喚她的名字,虛弱的纖月隻是無力地掀了一下眼皮,卻看也沒看她一眼,便被徑直架到了皇帝的麵前。

皇帝仍就攬抱著舞姬的酥腰,慵懶的眼裏徒射出冷銳的光,寒冰似地投在纖月的身上,“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纖月忍痛著用手臂撐起上身,麵額恭敬地緊貼在冰冷的地麵上,聲音輕顫著有說不出害怕,“奴婢知道,奴婢違逆了陛下的口諭,竟擅自與歐陽藍昕說話,奴婢甘願受罰。”

“嗯”,皇帝仰頭,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倏爾,猛地推開懷裏的少女,手裏的金樽也被狠狠地摜在地,驚得舞姬們懦懦地不敢再舞,立刻跪了下去。隻聽殿內冷得令人窒息的口吻緩緩響起,“朕的話,沒有人可以違抗,即便是朕最親近的人,也一樣不能原諒。”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纖月悔恨地磕著頭,片刻額心已是一片殷紅。她始終沒有為自己說一句求情的話,心中有的隻是深深自責,這麼多年來,她從未做過一件觸怒他的事。怎麼對麵歐陽藍昕,她就失了控呢?

皇帝起身走下了玉階,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頂,歎了一聲,“纖月,你一向很聽朕的話,這次,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聞及此,纖月的手臂頓時沒了力氣,整個身子癱趴在地,哭著緊緊拉著他的衣角,“對不起陛下,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處罰奴婢吧,無論任何懲罰,奴婢都甘心領受,可隻求陛下千萬千萬不要趕奴婢出日居殿。離了陛下,奴婢寧可一死。”

皇帝抬起她的下巴,冷魅一笑,“朕怎麼舍得殺你呢!你一向對朕忠心,朕若殺了你就實在太沒良心了。可是你犯了錯,就該受罰。既然你也願意,那就依著朕當初的旨意辦吧。”他看了眼侍立在旁的宮監,宮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早就準備好的金剪刀呈到了他的掌中。

“你要做什麼?”殿門口的藍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見皇帝手中握起剪刀,驚恐得再也跪不下去,急忙起身撲過去,想要奪下他的剪刀,然而,她的動作終究是慢了一步。皇帝手握剪刀,宛如使劍般刺進了纖月的嘴中,毫不留情地剪掉了她半截舌頭。

“不要啊——”,藍昕拚命地大叫著,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塊軟肉從纖月的口裏夾出。血水如井噴似地湧出來,沿著唇邊轉瞬染滿了她的下巴,連胸前的衣襟也統統都是一片刺眼的血紅。

“呃~”,纖月的喉間隻是發出沉悶的一聲呻吟,便再也出不了聲,她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用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卻仍是止不住血水從她的指縫間溢出。

“來人,把她拖下去”,皇帝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禁軍侍衛上前再次架起了纖月,將她慢慢拖出了殿。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望著纖月沾血的背影,藍昕止不住地發抖,那樣血淋淋的一幕,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對待自己最信任的人,他都可以如此狠毒無情,那麼,他又是如何殘忍地對付歐陽家呢?她不敢去想,心裏隻有慶幸,她沒有親眼目睹那慘烈的一幕,否則此刻,她恐怕早已受不了那樣的打擊而瘋掉了吧?可是,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無辜的人因為她而遭受酷刑,從此以後將再也不能說話,負疚的痛像長著獠牙的猛獸在啃噬著她。她憤怒地扭過頭,第一次,用滿含怨恨的目光瞪著他,不顧一切地大叫著,“你是個暴君,是個瘋子,是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