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江山(14)(1 / 2)

當下白羽彤與柳燕在一旁細細觀摩,張少英每畫出一張窈楚便排在地上。此刻窈楚有些眼淚婆裟,相對於女主人她更喜歡呆在男主人身畔。女主人雖不至於苛責,但女主人在縱橫派的聲威太大,她一直都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男主人今日所言,不論是侍從軍還是婢子,能尋得一個好主子方是歸宿,今日男主人給了她這個歸宿。此刻的張少英沒有像平日那般去勸慰,他需全神貫注的做圖。地圖上會標明當地各種礦產珍奇以及州縣人丁,全麵詳細的掌握便能挑動整個棋盤的活氣,進而凝聚成勢。白羽彤此刻瞧在眼裏除了震驚依舊是震驚, 她當然知曉這意味著甚麽。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張少英終於完成了蘭州的理圖繪地,他伸了個懶腰,緩緩走到地圖上轉身看向妻子,先是深深大禮,而後起身說道:“天下世間,縱橫當道。這隻是一份考卷,而我是學生,玄天派便是爐鼎。阿燕,你我之間沒有靈霜便不再完美,至少人前如此。”柳燕刹那間心中一酸,她當然懂,隻是她不願變成阿姐那樣的女王,她隻想做一個賢淑的好妻子,好妹妹。丈夫自然懂,隻是縱橫派人麵前他夫妻二人不可太親密,也許大幕司會壓製輿論,但大幕司無法控製縱橫派上下弟子的憤慨之心。

白羽彤細細凝視地上的地圖,玄天派靠彙集各部落難平民斂聚玉瓊山, 東西南三麵皆是平原,而黃河將蘭州平原一分為二,羌族人控製黃河北邊的一小部分,蘭州知府則控製黃河南麵,故而玄天派地理位置極為重要。但從地圖上她驚奇的發現,今日的玄天派看似強大,但周邊形勢一片頹勢。吐蕃人,歸義軍曹宗壽,甘州回鶻可汗中順保德,涼州六穀部廝鐸督,北邊尚有黨項人的甘肅軍司衛,以及遠一點的西平府,也就是李繼遷占有的宋土靈州。說來說去,各方爭奪的目光皆在蘭州平原這一條絲綢之路上。

白羽彤瞧得認真,張少英卻打斷了她,指著圖上說道:“這其中無論是歸義軍還是回鶻,乃至於六穀部,以及咱們蘭州最大敵人隻有黨項人。如今的朝廷比較有意思, 習慣了中原的錦繡山河, 這西北蠻荒之地可控可不控, 方造就蘭州今日的局麵。蘭州知府又如何,區區一千不到的番部人馬,外加上為數不多的親軍,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千五百眾尚需自給自足,還得上賦朝廷,這樣的地域局麵,注定玄天派任重而道遠。”

白羽彤深吸一口歎道:“如今的玄天派在冊三千六百人,封冊一千六百人,家眷兩萬二千眾,看似龐大,但失去了絲綢之路的庇護,這巨大的人力便是累贅。”張少英應道:“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玄天派隻有自給自足這一條路,你一個女流撐不起這個門麵。”白羽彤歎道:“竟無法光大,便隻有死而後已。”張少英微微一笑,應道:“掌一方者闇其神,領一軍者呈其誌。沒有淩視山河的氣魄,便無法領略江山本義,強撐下去會很累。”白羽彤聽罷,神色黯然,應道:“自接掌玄天派以來我又何嚐不知。”一旁的柳燕瞧得二妹如此黯然雖有心安慰卻也忍住了,她已看得懂人性,用得了手段,這時候她最好不要打斷丈夫。

張少英說道:“這世道無非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蟲。在歸義軍,回鶻,六穀,蘭州這條線上,共同的敵人是北邊黨項人,西邊吐蕃人,這些人無謂教化,以掠奪為本質。歸義軍與回鶻內訌不斷,回鶻麵對三麵伺機已是捉襟見肘,六穀部頻頻受襲自保已是極限。唯有咱們蘭州掛的大宋旗號,尚能自保的同時尚能屯田置地,以給自足。”白羽彤道:“這些先夫生前亦深受其擾。蘭州局勢反複,糧食匱乏且周邊強敵肆虐。朝廷的堡寨製度尚在秦州之地,皆不願與黨項人大打出手。”想起亡夫,白羽彤不由心神俱碎,一時潸然淚下。張少英依舊說道:“絲綢之路幾欲斷絕,暫不可用。屯田雖可用,但局勢反複,蘭州甚至幾度失守。俠隱山莊隻是黨項人的打手,那些羌族騎兵才是玄天派真正麵對的敵人。”白羽彤悲切中,喃喃說道:“我不接這個爛攤子,又有誰能救得了玄天派!這瀟湘書院好不易扶起來的漢人天下便毀於一旦了。”張少英道:“阿燕身兼縱橫派大幕司副使,職責所在不能給玄天派任何的援助,我雖已被逐出師門卻不可動用縱橫派的力量徇私,玄天派唯一留下的便是這玉瓊山易守難攻之地。”白羽彤緩緩點頭,她已懂了許多,緩緩向張少英謝禮,自顧安排去了。瞧得二妹離去的背影柳燕隻感人事變遷,世事無常。

白羽彤這一晚都沒有歇息,她需要準備很多事宜,朝陽,玉隱二峰太高,不利於傳訊。白羽彤當下所能依靠的便是常峰關俊這一群人,他們皆帶藝投的山門,這些年兢兢業業已成為玄天派的實幹支柱,先夫韓白生前也很器重這些人。密室中的地圖將是玄天派今後的命脈,這些事必得常峰親自駐守。至於關俊將成為她執行軍令的掌旗官。而協作這些事必得謝陵穀,林子通來執行,如今的玄天派雖無天地兩宗的分別,但建製依舊是那時的建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