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深深,未央懷抱母親。母親身體由溫熱慢慢變涼,心痛,心裂,直至心碎。
假若時光能回流,他願意與母親終老這荒廢冷宮之中。
二十載光影,慈母言語聲聲還在耳邊回響。
“娘!孩兒想和你同去。娘!你等等孩兒!這夜太黑,冷宮太大,孩兒不放心你一人離開。
娘!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孩兒就不該,不該向往宮外那片天地。
孩兒知錯,怎能向娘抱怨這冷宮?娘!孩兒不該終日苦讀,讀書破萬卷有何用?
挽不回娘親一日,再讀十萬卷又有何用?娘!你等等孩兒。
孩兒恨那虛無縹緲之皇位,孩兒不願也不想稱孤道寡。
孩兒隻想陪娘多呆一刻,一刻足矣。
娘!孩兒害怕,怕這淒冷深宮。娘!你慢行一步,等等孩兒啊!”
未央哽咽難言,輕輕把母親放在床榻之上。
砰!砰!砰!跪在床前給母親磕頭,過於用力以致頭破血流,卻渾然不覺。
晃晃悠悠站起,找火石點亮那盞油燈。
一燈如豆,平添幾分淒涼。窗外風聲呼嘯,破舊窗欞嘩嘩作響。
解下腰間破舊布帶,這布帶雖然多次縫補,奈何早已破舊不堪。
上麵一針一線,全是娘之痕跡。茫然搬過那把破竹椅,吱呀呀聲裏,未央站到椅上。
布帶連扔幾次才穿過房梁,勉強係好死結。雙手拉住布帶,剛要伸頭。
恍惚間,仿佛看到娘親站在眼前怒目而視。
未央一驚,睜眼細看,麵前空空蕩蕩。回頭看去,娘還躺在床榻之上。
沒有娘親,給我天下又何用?未央不再猶豫,猛然把頭往套裏一伸,雙腳蹬翻竹椅。
呼吸困難,忍不住雙腳亂蹬。
朦朧中,未央似乎看到娘親就在門口處。
他想走過去,無奈雙腿好似灌鉛,半步也邁不出。
想張口喊,卻無聲。眼看著娘推開屋門,身影消失在外麵黑夜之中。
未央猛然醒過來,眼前有張熟悉麵孔,不是娘,而是小太監蘇城。
蘇城今年十六,三年前進宮。負責往冷宮送飯,照顧他們母子。
“央哥兒,你想嚇死咱家不成?咱家再晚來一步,你就,你就陪陳娘娘一同仙去。”
蘇城一邊抱怨,一邊端過水碗,給未央喝水。
蘇城待他們母子甚好,雖說他們母子被囚冷宮,人盡可欺,蘇城卻從未有半句冒犯。
“央哥兒,陳娘娘仙去,我知你心裏難過。可你這樣一走了之,對得起陳娘娘麼?
下午大太監王元把我叫去,先是審犯人一樣問個底朝天。
隨後才說央哥之事,鑒於這宮內外唯我一人和你熟悉。
托央哥兒福,咱家也是高升一步。以後咱家隨身伺候央哥兒,寸步不離。”
也不管未央有沒有心情聽,蘇城自顧自在那裏竹筒倒豆子。
“蘇城,你不該救我。娘親不在,我生無可戀。”喉嚨火辣辣在痛,提醒未央他與娘親天人永隔。
啪!蘇城給未央一個大嘴巴,氣憤說道:“央哥兒,你可知剛才那話是人話麼?
陳娘娘犧牲自己,就換來你這副熊樣?再過幾天,你就是萬人之上。
你與陳娘娘朝夕相伴二十年,感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