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芹默默地看著餘誌林，此刻她想到自己，想到寧寧，心髒一陣陣地怦跳著。痛苦的往事一件件襲擊著破碎的心靈。?
“我老婆含恨而死，我一點都不知道，直到形勢變化了，決定把我轉到農村去，我才回
到家裏，……”餘誌林流著淚說，“家裏鎖著門，到處都是撕得破破爛爛的大字報，這時鄰
居告訴我老婆的事……”?
玉芹不敢看餘誌林，低著頭暗暗地流著淚。?
“玉芹，寧寧怎樣了，都成大姑娘了吧?”餘誌林突然問。?
玉芹突然倒在沙發上，失聲痛哭起來，餘誌林不知出了何事，慌忙拉著玉芹：“玉芹，怎麼了，怎麼了?”
玉芹已經泣不成聲，好像人世間什麼都不存在了，惟有淚水才能伴著她的存在。?
餘誌林清楚地意識到，玉芹也遇上了塌天的大禍，他想，難道是蘭劍有什麼不測嗎?但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絕不可能，蘭劍在台灣，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可能知道的。那是什麼?餘誌林想到了寧寧，但立即又被自己否定了，年青人的生命力是頑強的。他又想到桂伯伯和桂姨，他的頭腦裏亂極了，他不願意再問玉芹了，害怕聽到更加傷心、悲慘的事情。?
“寧寧，我的寧寧……她……她不在人世了……”玉芹突然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撕裂心肺般地叫了起來。?
“啊，啊，……這……這是……”，餘誌林驚恐萬狀地顫抖著。?
玉芹嗚嗚咽咽地哭著，餘誌林無法用語言來安慰她，他知道任何語言的安慰都是多餘的，他的淚水不斷地流下來，嘴裏不停地在嘮叨著，“孩子，她還是個孩子，一個多好的孩子……
玉芹說不出話來，半睜著那雙淒慘的眼睛，說：“我沒有看見孩子是怎樣痛苦地離去的，她是不願意走的，她太年青了，……”玉芹心亂如麻，“我……我常常看到她那求生的目光，
看到她最後渴求見我的淚水……可是……”?
“啊!可憐的寧寧!……”餘誌林傷心地抓住玉芹的雙手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的寧寧從小就飽嚐了人間的白眼，雖然聰明絕頂，連重點中學也不能上，她滿懷希望要考取清華，北大，可是卻又不給她這樣的機會!她……她隻有18歲……她怎麼也不該離開人間……”玉芹絕望地痛哭著，她的心裏隻有詛咒和怨恨!?
餘誌林隻覺得玉芹的雙手突然間變得冰冷，全身都在顫抖著。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看著她額上細細的一條條皺紋，好像那每一道皺紋裏都銘刻著她半生的艱難和痛苦!?
“玉芹，真沒想到人的一生活著如此艱難!”?
“誌林……為什麼不能讓我代替寧寧……為什麼?”?
“玉芹，你想開點……”?
“玉芹一下子撲在餘誌林的懷裏，泣不成聲地說：“誌林……我……”?
餘誌林緊緊地摟著玉芹，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餘誌林驅車來到玉芹的店裏，把玉芹找到一邊，說：“玉芹，中央領導講話了，台灣同胞可以來大陸探親!”?
“這是真的?”?
“真的，你看，《參考消息》上報到了這事。”?
玉芹接過報紙，快速地看著，心髒在激烈地跳動著。好像蘭劍馬上就要回到她身邊似的。?玉芹把報紙遞給餘誌林，問：“誌林，你說他會回來嗎?”?
“現在弄不清楚，大陸表態了，可是台灣當局是什麼態度?這恐怕並不在他們，我想凡是大陸在台灣的人誰不想回來看看親人，30多年杳無音信!誰沒有親人在大陸，如果台灣當局沒有表態，我想這事也是很難的。”餘誌林說著，把報紙交給玉芹，“你仔細看看，我再打聽一下消息，有情況我會即時告訴你的”。?
“誌林，你沒有考慮再組建一個家嗎?”玉芹突然說。?
餘誌林毫無準備，看著玉芹，笑了笑，想找出更加合適的語言來回答她，但他無法用肯定和否定的態度來回答這個太簡單的問題。?
“再說吧!等等，等等再說!”?
“等等!等什麼?”玉芹驚訝地看著餘誌林，她突然覺得餘誌林羞澀地低下頭，而且這種羞澀和他這種年齡是極不相稱的。玉芹一陣心慌，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這種心神不安的情緒也是她的年齡不該有的，這種心境隻有在初戀的少女身上才會發生。而她是一個已過天命之年的寡居女人怎麼會有這種表情呢??
“玉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趙玉平小姐已經決定向你定做3萬套男西服，待這項合同一簽，她還要投入一筆資金，讓你擴建門市和廠房。”餘誌林感覺到自己的窘迫，忙岔開話題說。?
“真的?”?
餘誌林點點頭說：“我看得出，趙小姐對你是情有獨鍾，你們的合作，一定會有美好的前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