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你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發現一種久違的感動。
一個人走在濕漉漉的路上，離開C城之後，森夏才感覺到了真正的愜意。
她眯起眼，打量初秋裏色澤明亮的微弱光線，山路上有許多高大的梧桐，在這個季節猶未落盡黃葉，在半空中枝葉交錯。她把雨傘卡在肩膀和脖子間，舉起掛在胸前的相機，“哢嚓”，收在了膠卷裏。
可以抓住的不是瞬間的最美，而是記憶中永恒的感動。
但是她也明白，並非所有的過去，都有回過頭的權利。
程少恭不是一棵樹，她又有什麼權利讓他在原地等他，以前還一廂情願地以為，他會恪守少年時候的那個承諾，可到頭來，失信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腦海裏浮現這個人，她就會莫名其妙地心房一緊。
雨漸漸地停了，無數枝葉拱圍著，將猶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細小的縫隙，滴滴答答是枝頭積雨跌落的聲音。山下都是些頗有歲月的老房子，偶爾能看到精巧的屋頂，掩映在高大的梧桐與圍牆之後。
前方是座青磚砌成的寺廟，門外有個僧人寂寥地在掃枯葉。她心血來潮想替程少恭求一個平安符。
她本來以為喜歡一個人是不可能祝福他和其他人的，這麼多天的旅程她想開了，即使站在他身邊俯視整個世界的人不是她，隻要他站在自己能觸到的地方，那又有什麼要緊的。
想到這裏，她加快了步子。
剛走兩步，“咚，咚，咚……”，森夏並不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多年來的習慣讓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黑石頭鏈子的繩索斷了，石頭珠子散了一地。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立馬俯下身子把珠子一顆顆撿起來。
數來數去，還是少了一顆，她整個人巴巴地低頭瞄著，在靠近山邊的發現了最後一顆，剛伸手拾過，腳下一滑，整個人後仰摔進山穀裏。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一直旅行。風景如何，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的身邊。”她以為還有機會告訴他。
倒在一片枯枝敗葉之中，和著雨後泥土的清新，她清楚地聽到骨頭發出斷裂的聲響，意識漸弱，連痛感也慢慢褪去。
她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一刻，她還是沒有聽到他親口跟她說那三個字。
森夏離開的第二個星期，沈亦祺接到一個電話，掛掉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攥成一個拳頭，臂上青筋爆起，臉色頃刻慘白。
程少恭坐在他對麵用筷子撩著那並不可口的飯菜，“怎麼啊，誰惹得起你沈大少爺。該不會是森夏那丫頭甩了你吧哈哈。”
話音未落，就挨了沈亦祺的拳頭，他從未在拳頭上吃過沈亦祺的虧，一時無名火起：“你抽什麼風，被人甩衝我發什麼火。”
沈亦祺死死盯著他：“她不在了，你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
程少恭頓了頓，把筷子放下，“她以前也經常和我開這種玩笑，就像狼來了那樣，說多了也就免疫了。”
沈亦祺滾燙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悠悠道：“她要去旅遊散心，掉到山穀裏去了，現在還搜索不到。救援的人說，生還的可能很微了。”
話畢又補了一句：“為了撿手鏈。”一句話被他拆分得支離破碎，還是有人聽得懂。
程少恭抿著嘴，“這是她讓你來試探我會不會去找她嗎？你不是她男朋友嗎！”聲音突然變了，兩瓣唇顫抖著，一把揪過沈亦祺的衣領：“那麼多謊話不編為什麼要編她死了！”
“我也希望是謊話，”沈亦祺神色淒然，“我們再也看不到她了。”
對麵的少年眼神空洞無物，喃喃自語：“怎麼會，你還答應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