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整,嶽峰收拾完桌子上的病曆夾準備下班。今天接待的病人比往常要多,此刻他的臉上正泛著倦容。助手小琳把嶽峰整理好的病曆夾抱到靠牆的架子上依次放好,病曆夾從來都是嶽峰親自整理的,他認為病曆夾就如同病人一樣,隻有醫生自己才最了解,小琳隻需要將它們放到架子上去。
“明天有幾個約?”嶽峰脫下醫生袍換上西裝,盡管這是自己的私人診所,但他還是堅持在診所的時候穿著醫生袍,他認為這會讓病人感到安心。
小琳看了看記事本,頭也沒抬地說:“明天有三個約,上午一個,下午兩個。上午十點是馮太太,下午兩點是張女士……”
“好了,知道了,你把明天下午的全部推了。”嶽峰扣好西裝的倒數第二顆扣子,他很注意自己的儀表,衣服總是穿的整整齊齊。
“全部推掉嗎?”小琳低聲地問到,在她眼中,嶽峰是個很守約的人,自從做他的助手開始,就從未看過他推掉病人的約。
“對,沒錯。隻保留上午馮太太的預約,下午我另有安排,下午兩個預約就延後一天吧。”
“噢,好的。”小琳有些不解地答到。
“待會你再把這件醫生袍拿去洗了,都穿了一個星期了,上麵全是煙塵味了。本來昨天就該拿去洗的,但你昨天休假,我又沒找到洗衣卡。”
小琳看了看衣服說:“可是,現在拿去洗的話,明天早上可能拿不回來,至少得到下午才行,這還是他們最快的速度。”
“嗯,沒關係,明天上午我可以不穿,馮太太是熟人了,就當是個朋友見麵,還有馮太太有製服恐懼症。”
“製服恐懼症?”來診所快一年了,小琳聽過社交恐懼症、婚姻恐懼症,但製服恐懼症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是有些人害怕穿著製服的人,比如軍人、警察、郵遞員、銀行櫃台等等穿專業製服的人,當然也包括這件醫生袍。前幾次的心理治療之後現在要好多了,也許再下一次他就可以接受我穿成白衣天使了。”嶽峰向小琳解釋道。
小琳用手壓著嘴笑了笑,把醫生袍從衣架上取下來裝在袋子裏,衣服上的確有淡淡的煙草味,可是她很少看到或者說她幾乎沒有看到過嶽峰抽煙,盡管他桌上的銅製輪胎型煙灰缸有時會有幾根煙頭。小琳心想:“或許是病人來的時候抽的吧,來看心理醫生的人都難免會緊張,抽煙也是一種有效的放鬆方式,雖然在另一些醫生看來抽煙是種很壞的習慣。”
收拾好之後,小琳向嶽峰說了聲“再見”,準備出門,剛一拉開門,一個身影突然順著打開的房門竄了進來,幾乎和小琳撞個滿懷。小琳被這毫無預兆的闖入驚了一大跳:這是哪來的冒失鬼!
來人跨進門之後有些抱歉地向小琳點了點頭,顯得很不好意思:“請問醫生在嗎?”盡管有些窘迫,但還是急切地問道。
“醫生?現在已經下班了,明天再來吧,對了,你有預約嗎?這裏是預約就診的。”聽到來人說的話,小琳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看著來人,中等個子,皮膚有些黯黑,大約三十多歲,一臉的憔悴,像是幾個晚上沒睡的樣子。有些油膩的頭發貼在額頭前麵,額頭之下是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預約?沒有,醫院不是掛號嗎?”
“醫院是掛號的,但這是私人診所,和一般的醫院不同,是預約就診的。”小琳對解釋這些問題有些厭煩,特別還是在下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