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春,空氣中卻仍有陣陣寒意。外麵陽光正好,大片田地裏,有油菜花經不住誘惑開始往外探。
知更已經在窗前站了將近一個小時,盯著那些溫暖的顏色。
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蝴蝶,巨大的翅膀扇動,沒幾下便已飛過知更的視野範圍。期間,它曾幾次試圖在嫩黃的花蕾上停留,但最終還是放棄。
知更歎了口氣,一隻手扶上窗戶。徹骨的寒意頓時從鐵窗上傳來,侵入血脈,順著手臂直抵心髒。
她深吸一口氣,握住窗欞的手卻越發用力。
“李知更!”背後傳來高昂的女聲,知更渙散的眼光驟然凝聚。她緩緩轉身,一雙冰冷的眸子迎著來人,波瀾不驚。從正麵看過去,這絕對是張少有的好看的臉,雖然容顏已不再年輕,但骨子裏仍透出股讓人窒息的美。
這樣的知更讓漸漸走近的女獄警也愣了愣,她早就知道這個叫李知更的犯人有著讓多數人望而卻步的美貌和脾氣。盡管這裏是監獄,客觀環境完全可以抹殺任何一樣美麗的生物,但這個李知更卻似乎完全能適應這裏,戰勝讓普通人痛苦的一切,然後整個人脫胎換骨似地自內而外透出一股子凜然的美。
“李知更,帶上你的東西,跟我走吧。”女獄警在距離她三米遠的地方停住,指著地上的行李袋說。
知更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彎腰就去提腳下的行李。
獄警的嘴巴張了張,最後歎了口氣,轉身往外走。
過了一道道哨卡,穿過圍著電網的高大圍牆,遠處崗樓上端著槍的士兵隱約可見。當年進來的時候沒有心情去觀察周圍的環境,八年後,心裏已被這歲月掏空,倒是留下讓她去觀察周圍的心情了。
果然是C市最大的監獄,光是從關押她的區域走到監獄大門都用了近二十分鍾。
前麵的女獄警在高高的鐵門前停住,掏出證件給站崗的士兵檢查,然後她跟對方說了幾句什麼。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鐵門緩緩開啟,外麵的陽光瞬間傾瀉進來。
就在被陽光照到的刹那,知更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她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這樣強烈的光線。
不過是初春的陽光而已,可這也足以刺痛她脆弱的視網膜。
強烈的光線穿過視網膜的刹那,她的眼前出現一張男人的臉,略顯黝黑卻五官分明。他麵無表情看著她緩緩開口,“知更,如果愛我就為我做這最後一件事……”
“不!……”知更對著男人咆哮。
那時候,她是那麼恨他,又怎麼會成全他呢。可心死了,人便有了一了百了的決絕。她終究還是答應他。於是,便在這牢獄中度過了八年。
“李知更”女獄警走到她跟前,看到她的反應,眼中有東西動了動。
“王警官……”稍微適應了之後知更將手臂放下,看著眼前一身警服英姿颯爽的女警。
王靜的嘴唇抿了抿,仿佛有話說,最後卻隻擠出五個字,“你可以走了。”
知更僵硬的一張臉終於在聽到那幾個字的時候有了變化,短短幾秒,細微的情緒一閃而過。她對著麵前的女警深深彎下腰去。
“王警官再見。”
空曠的郎司門口看不到一個人影。這裏本就遠離鬧市區,加上戒備森嚴,時時刻刻都有端著武器執勤的士兵。所以除去探監日,其他日子基本沒人敢在周圍閑逛。
知更提著行李,走過主幹道的時候停了一會兒。目光往道路盡頭掃了掃,發現那邊壓根沒有半個人影的時候,她握住行李袋的手緊了緊,抬腿繼續往前走。
此時,在距C市一百裏之外的某處小鎮上,兩個中年男人正在人群中拚命奔跑,幾次差點換不上氣昏厥過去。其實他們的狀態根本不能用奔跑來形容,因為那太優雅。他們是在——奔命。
“閃開,都閃開!”扒開眾人,一路驚慌逃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路人攤販知道情況不妙紛紛避讓,有避不及的就被撞到在地,場麵混亂不堪。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很快,人們就知道到底是什麼讓這兩個人如此奔命了。
呼嘯的警笛聲隨後傳來,警車在遠離人群的地方停住,下來兩個穿製服的警察。
“別……讓他們跑了!”年長些的中年警察指著在人群中逃竄的兩人,厲聲嗬斥。
他這一嗬斥不要緊,本來還湊近看熱鬧的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陣驚叫聲,然後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眾人並沒有如警官先生所說的將這倆壞人圍住,反而一哄而散。這回,不再是兩個人在狂奔,而變成了一群人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