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中狩獵就像在河邊釣魚,需要耐心,講究技巧,有時能滿載而歸,有時卻空手而返;
到林中狩獵不像到河邊釣魚,釣魚人不必下河就能逮到大魚,而狩獵者若想有所收獲,卻要深入野獸的領地。
第一章瘋狂的喜鵲
猛然從熟睡中驚醒,劉子玄的意識一片空白,好似昏迷中跌進了冰窟窿,身體立時恢複了知覺,大腦卻遲遲不肯蘇醒,一時不知所以,劉子玄周身驟然一緊,兩隻手隨即捏成了拳頭,原地轉了個圈,他驚慌中環顧了四周,想盡快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看見麵前床上躺著的老人,劉子玄才瞬時恢複了意識,才知道自己正站在自己家裏,才一並找回了短暫喪失的許多記憶。劉子玄拍了拍腦門,歎出一口氣來,不知腦殼裏的哪根筋出了毛病,又是這一無所知的空白,那一閃而過的驚慌隻在身體裏停留了短短幾秒,卻仍然逼出了他一身的冷汗,自從他父親過世以來,這已經不是劉子玄第一次體會這突如其來的驚惶無措了,那一個瞬間裏,他竟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
揉了揉疲倦的兩眼,劉子玄正納悶為什麼會在自己家裏突然驚醒,這時,他聽見了屋後傳來的喜鵲聲。
早春的日頭在當空中劃過了大半個圈,這陣子終於一寸寸靠近了西方終點,隻剩下小半張透紅的臉,仍懶散的掛在天邊。餘暉映紅的天地一層層褪去了暖色,大部分鳥類早都結束了一天的奔忙,紛紛飛回林子臥進了窩。就在整個世界趨於寂靜的時候,兔子崗北坡的刺槐樹上卻有兩隻喜鵲落了腳,不知從哪裏飛過來,更不知帶著什麼用意,它們剛收了翅膀,竟然扯開嗓門大張旗鼓的叫起來了。說不清是清脆還是嘶啞,那喳喳的叫聲猶如一串猝不及防的槍響,掀起的聲浪向四下裏擴散開去,隻片刻功夫,便給這片空曠的山野充實了飽滿的內容,就連在附近覓食的動物們聽了它,也驚得紛紛豎起了耳朵,進而又嚇得四散奔逃……經喜鵲這麼一鬧,久慣了清靜的山林也如同從睡夢中驚醒,頓時多出了幾分生動。
孤零零的兔子崗上,幾棵古老的刺槐樹下,三間草頂泥牆的房子裏,劉子玄正守在他母親的病床前。前麵的一整夜都沒合上眼,裏裏外外又忙了大半個白天,這陣子,他剛趴在床邊打了會兒盹,卻被兩隻喜鵲吵醒了。那叫聲尖刀一樣紮進了他的心,一經恢複了神智,劉子玄立時從屋裏跑了出來,看也沒看喜鵲一眼,就從院中撿起塊石頭,朝著屋後的樹梢扔了過去。
誰料這兩隻喜鵲倒像是有備而來,見飛來的石子落在近旁的枝葉間,它們撲棱著翅膀騰空飛起後,隻在樹梢上空打了個盤旋,很快又雙雙站落枝頭,不但沒有就此收場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的不依不饒,一站住腳,便更加執著的聲嘶力竭,那陣勢,分明是有意跟樹下的年輕人過不去。
眼下光景,劉子玄寧願聽見南麵的林子裏傳出來狼嚎聲,也不想聽到兩隻喜鵲的聒噪,與生俱來的直覺告訴他,這種黑白相間的鳥類在日落時分滿世界叫喚,絕不是什麼好兆頭!自打聽清喜鵲的第一聲叫喚之後,他心頭那根早已十分敏感的神經便像弓弦一樣繃緊了。
喜鵲瘋了一樣的叫嚷,像被誰掏了窩。聽著它們的叫聲,一股無名火躥上劉子玄的心頭,正當他要朝兩隻瘋鳥再扔過去一塊石頭的時候,卻聽見屋子裏傳出了老娘的聲音。
劉子玄的父親已經過世了,劉子玄的父親過世剛滿三個年頭,他的母親如今又病倒了,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眼下也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昏迷了整整三天,老人家水米沒打牙,三天像是三年,劉子玄一直為老娘懸著心,誰能想到,在這個喜鵲亂叫的晚間,她竟然清醒了過來,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傳出屋,就連她的親生兒子也不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