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瘦,也不能瘦成這麼副皮包骨的模樣吧?
青狐看向陳霽,她的眼裏也有著隱憂,但是他們倆都沒出聲,彼此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陳霽拿起一個漢堡,看著窗外大街上流動的人和車,時不時瞥一眼對麵的灰狼,偶爾也會低聲和青狐交談一兩句。
青狐便向灰狼講述起他與陳霽換心後的事情。
灰狼隔了半晌才伸手拿起桌上的食物,湊到嘴邊細細地嚼,他吃得很慢,看樣子很是認真地聽著青狐的講述,他也會笑,也會插上一兩句話。
但是陳霽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青狐講到他們給泰順製造幻象的事,灰狼大叔笑了笑,他剛剛咽下一口漢堡,眉心不知為何忽然皺起。
陳霽剛要將飲料遞過去,灰狼“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那血迎著陳霽而去,濺得她滿臉滿身的血沫子,桌上的餐盤全都染了血,鄰座的客人嗚哇一聲跳起,整個餐廳一瞬間陷入死寂。
灰狼大叔擦擦嘴,臉色灰白慘淡,但他還是笑,“沒事沒事,這就和你們女人來月事一樣,把不幹淨的東西吐出去,才能促進身體循環,重新製造出好用的東西來。”
“閉嘴!”青狐早已變了臉色,他一把抓起灰狼大叔的手腕,厲聲質問道:“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灰狼大叔抿緊唇,沒有說話。
早班的服務員是個矮矮胖胖的年輕男人,他戰戰兢兢地送來紙巾,囁嚅問道:“客客客人……你們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
青狐回頭瞥了那年輕男人一眼,眼神犀利淩厲,直瞪得他倒退兩步,踉蹌著坐倒在旁邊的位置上。
陳霽站起身,繞過桌子在灰狼大叔身邊蹲下,細聲問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心髒?”
灰狼大叔笑著搖頭,可他搖著搖著,一條細小的血痕又從鼻孔裏慢慢流了下來,他自己沒有察覺,陳霽已經皺緊眉頭,伸手替他抹去。
滿手的血,溫熱黏膩。
青狐想也沒想,在灰狼大叔身前蹲下,抓住他的兩條胳膊,將他拉到自己背上,陳霽站起身,小心地扶住灰狼的背。
青狐在眾人的注目下,背著灰狼快步往外走。
回到p市就相當於回到家中,青狐和陳霽對這一帶都相當熟悉,尤其是那些高聳在城市建築群背後的連綿群山,那裏曾經是他們的童年,也差點成為他們青年的墳墓。
青狐背著灰狼,哪裏也沒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山上走去。
蜿蜒的山林小路上,青狐沉默前行,陳霽緊隨其後,唯有灰狼時不時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將垂到近前的樹枝折斷。
最後,青狐實在忍不住了,問他道:“你在幹嘛?”
灰狼喘著氣笑道:“我在沿途做記號,這樣等你們倆要下山的時候,才不會忘記路。”
“不用做記號,我在這片山林裏遊蕩了千年,怎麼會迷路?”青狐的心有些涼,有些沉,但他還是開著玩笑般說道。
灰狼也笑,“可是我在這片山林裏遊蕩的時間比你還要多上幾千年,我照樣找不著方向啊……是了,因為我在萬妖塚裏被關了太久……太久……久到我已經不知道自由的天空是什麼樣子的了……。”
陳霽站在他身後,淡聲說道:“天空是最善變也是最永恒的存在,即使我們全都消失了,天空也不會消失。”
灰狼回頭看她,笑道:“青青,你還是這麼冷靜啊。我還以為你得了我的狼心,至少也該熱血衝動一些。”
陳霽苦笑道:“我當日就告訴過你,與我換心,對你實在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起碼,”灰狼望向前頭蒼鬱茂盛的樹林,笑道:“我都走到這裏了,她還沒有發現我,不是嗎?”
陳霽想起他先前也說過換心之後要去找一個人,“那個人就在這附近嗎?”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灰狼笑著笑著,鼻血又流了出來,他靠在青狐背上,將鼻血蹭了他滿肩,“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我連她在哪都想不起來了……。”
陳霽將手扶在他的腰背上,手心底下的這句軀殼,又冷又硬,完全不像活物,她心頭抑鬱,咬牙道:“沒有關係,我幫你找,我一定會把你送到她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