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綠樹陰濃夏日長(1 / 2)

東華十國廣袤的土地上,有一尊佛像的知名度幾乎超過了釋迦摩尼和達摩祖師。以萬佛之城佛城為首,這一尊佛像在十國無處不見。然則別的佛陀有金身銅像在廟舍禪院受萬民香火叩拜,隻這一位佛陀泥塑的真身遍立於山巔海邊,日逐受風吹日曬雨淋。這便是宛音佛。

宛音佛是否出自佛祖本源已無從考據。傳說在輪回塔上,宛音佛一刻不停的念著輪回經,他念經的聲音婉轉更勝神宮仙樂。輪回塔上等待跳入輪回道的靈魂若是一個分心,便會被宛音佛的念經聲揪住三魂七魄,不自知中便被種下離歡咒。

凡中了此咒的人,自他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的若幹年裏,便萬不能有一個父慈母愛的美滿家庭,因此離歡咒又被稱作少辛咒。那些中了離歡咒的人少年艱辛,雖然長到成年,少時所受的心苦卻會伴他一生,多少人因為心魔難除,一輩子耿耿於懷。他少時沒有的歡樂和幸福,縱他百般努力,也無法給予他的孩子。

正因離歡咒禍及的不光是因一念之懈被宛音佛詛咒的靈魂自身,因此世間的人對這尊出身不詳的宛音佛又恨又怕,不得已要塑他的像讓他享人間的香火,卻又不甘心,因此便以泥塑佛,將他置於受苦的境地。泥身常壞,常壞常塑,這是東華十國萬民不疑的信仰。

東方海國都城桐市,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子映入眼簾,他喬裝的甚好,若不是榕城的十國盛宴上見過他,真會以為他不過是市集上來往的行人。

“西國的大王子佛隱,他怎麼會在這裏?”錦煞拽拽她的衣角,出言道。

西國在西方群山之中,距桐市數千裏之遙,他與海國一向沒有來往,這次西國的王子竟然出現在海國都城,實在詭異。

“錦煞,你找人知會阿濟,再派人暗中盯著佛隱,看他與什麼人來往,我怕他跟煙國有勾結。”

“怎麼?宛姑娘,瞧出是什麼沒?”

宛溪聞言抬頭看看對麵頗有些幸災樂禍的中年男子,無奈地搖搖頭,“玉掌櫃,枉我在你這裏搜羅了一堆好玩意兒,如今卻瞧不出這簪子是什麼做的。”她手裏握著一個玉質光澤的白色簪子,無任何裝飾,精巧全在手工與這不知名的材料上。

“哈哈,這乃是西國虎骨所製!咱們海國可是少見得很呐!”首飾店的掌櫃頗為得意,眼前的少女卻受了驚嚇般將簪子滑出手去,被一個黑衣的男子接了過去。

“確是是根好骨簪,老板,多少個交子?”

“哎,我說……”宛溪忙不迭的出言製止,抬眼卻看到是幾日前見過的熟悉麵孔,不覺啞了聲。

“這位公子,這根簪子這位姑娘已經看了許久了,您要不再看看別的?”虧著是老熟人,玉掌櫃還想為宛溪保住這根簪子。

“你這店裏我便隻看上這一件,如今等著用呢。再說,這位姑娘看了這麼久,隻怕是不想要了。到底多少個交子?你這生意還做不做?”男子不客氣地盯著掌櫃說道。

宛溪抬頭看過去,才見他發上確是一根折了的白玉簪,猶自勉強撐著,又見掌櫃一臉為難地看她,隻好笑著點點頭。玉掌櫃這才眉開眼笑,“一百二十個交子,勞駕您呐!”男子爽快的付了錢,直接將骨簪換下頭上那折了的簪子,闊步走出店去。

宛溪看著這位西國王子自顧自的背影,隻好無奈地搖搖頭,也走了出去,心下卻已經開始惋惜起那根可遇不可求的虎骨簪來。

“怎麼,這封信你是給爺寫還是不寫?”

桐花樓二層正飲得痛快的佛隱聞聲望出窗去,隻見對麵街上一個為人代寫書信的攤前簇擁了一眾粗獷男子,當中一位黃色華服的公子歪著腦袋看著攤主。那被他怒目而視的姑娘年紀不大,麵上卻無一絲懼色,隻是淡淡然開口:“公子又不是不通文墨的人,這封信何需小女代寫?”

“少廢話,你吃這碗飯,為何不做我的生意?”華服公子扯一把她的布旗,再次欺過來。那旗上是鴻雁傳書的簡畫,旁邊寫著“書信代作”四字,乃是用以表明她的生意。

宛溪扶正她的旗子,目光落在那幅簡畫上,口裏說道:“閣下可是鹿英鹿監軍府上的公子,聽聞鹿公子頗喜歡與各府上的小姐結交,日逐以尺素傳情,甚是風流。不知今日又是哪家的小姐入了公子的眼,竟勞公子費心尋別的字跡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