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的江湖
這不是莊子《雙魚處於陸、相掬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的江湖,
這不是範仲淹《嶽陽樓記》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江湖,
這不是綠林英雄草莽俠義的江湖,
這不是充滿刀光劍影武俠的江湖,
這是一種在特定秩序下的江湖,
這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的江湖,
這是利益的江湖,
這是恩怨的江湖,
這是白與黑的江湖,
這是權與法的江湖,
這是虛與幻的江湖,
這是血與淚的江湖,
這是能把普通人變得不再普通的江湖,
這是能把江湖人趕出江湖的江湖,
這到底是誰的江湖。
遠山的柔美清涼的晨風,樹上翠鳥的歌聲和溪澗蛙蟲的低鳴,這如詩般的意境伴著嫋嫋炊煙,和羅雨快要燃盡的煙頭兒,虛幻而迷離。鬱鬱蔥蔥的山麓,野花繁茂的林蔭,峰巒疊嶂的景致,這一刻似乎顯得那般美好,那樣安逸靜澈。
羅雨飄忽的眼神正遊離在虛幻與現實當中時,刹那間,轉角山坡處,一陣陣狗的狂吠把寂靜的山林瞬間撕裂,那刺耳的瘋叫幾近凶狂,聲聲紮人肺腑動人心脈,仿佛鋒利的尖刀刺進喉嚨,在鮮血噴濺的同時,滋滋有聲。
上篇
第一章你是誰
秦亮的皮鞋踩在有些濕滑的水泥地上,發出很怪異的聲響。
也難怪,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能發出什麼好動靜來。
這是一間很偏僻的車庫,裏麵胡亂堆放了一些雜物,一支蒙滿灰塵的燈泡簡易的掛在屋頂,獨自發著奄奄一息的光亮。半掩的門,透進一條條微弱細光,像蟲子般爬滿一張扭曲的臉,使這張看不出實際年齡的臉,越發顯得猙獰。
這人已被一道道鮮紅的血印凝住麵容,眼睛在血水的縫隙裏眯成一條線,頭半耷拉著,嘴角還泛著血沫子,他的雙手被反綁在一個破舊的矮椅子後麵,一條拴狗的鐵鏈子緊緊鎖住他的脖頸,鏈條拖著鏽跡斑斑像蛇一樣的身軀,沿地麵伸向牆角,套在一根鐵橛子上。此刻,他赤著一隻腳,整個身體半倚半跪的斜在那裏。
在這個隻有二十幾平狹小的地方,連空氣中都流動著凶殘,使人壓抑得不能自主呼吸。十幾個打手提著明晃晃的砍刀,把整間屋子烘托成地獄那樣恐怖,置身其中,人如行屍,獸如腐肉。
秦亮環顧一下四周,徑直走到這人麵前,如刀的眼神在其身上閃著寒光。他半蹲下來離這人更近一些,秦亮好像嗅到一種對生的渴望,一種對活著的祈盼,仿佛冥冥之中,這個人是在等待......等待他生命的走向亦或是生命的終結。
半昏迷的人此時微微抬一下頭,一股撩人的香氣掩蓋了少許血腥,女人般的氣味直鑽他鼻孔,他下意識吸了吸鼻子,撇了撇嘴角,睜了睜還能算是眼睛的眼睛。
他的眼前一個噴了香水的男人,正距離很近的注視著他。
秦亮就像閻羅“秦廣王”拿著生死簿,在這人麵前做著量刑的決定,一副活脫脫致人於死地而後快的神情。也就是在這一瞬,這個人好像看到了還魂的“孟婆湯”,更看到了輪回轉世的希望。哪怕隻有一個理由能夠打動麵前的男人,他就能脫離開這遍布死亡氣息的陰曹地府,逃離這痛不欲生的阿鼻地獄。
求生的欲望讓他忽然來了力氣,他掙紮著向前猛烈挪動身體,像瘋狗一樣死命掙脫身上的枷鎖,嘴裏還含糊不清喊叫著。打手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連人帶凳子按住他前傾的身子,在鐵鏈子“嘩啦嘩啦”的聲響中,一個打手的片刀舞動了起來。血順著這個人的額頭肆意流淌,他身子再次癱軟下去沒了聲息。
秦亮看著他脖子上清晰的勒痕,仿佛看到蘸水的皮鞭從傷口抽過。他點上一支煙就那樣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煙蒂燃盡後,秦亮衝這個半昏半醒的男人詭異的一笑,轉身從車庫走了出去。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口,身後便傳來一陣陣竭斯底裏徹底絕望的叫聲。
一個時代或是某件事物的產生,自然有它特定的道理。在這樣錯綜複雜的道理裏麵,必然會出現所謂的江湖。
這是現代人的江湖,暗露於形式表現於世形,雖然沒有古時英雄俠士般轟轟烈烈,卻也蕩氣回腸波瀾壯闊。江湖後輩們正前赴後繼的追尋著前輩的足跡,在曆史變遷裏潛心研讀,從中得到去其精華,留其糟粕的倒轉真諦。
現如今,幾經加工提煉,幾番變化折騰,終於剩下“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這點能耐。可就這麼點能耐卻偏偏屢試不爽,傲視社會一騎絕塵。在黑,留下欺世盜名。在白,塗抹胭脂紅粉。
秦亮不是大哥,但也是出了名的小混混,自打十六七歲起,進監獄就等於家常便飯,不是疏於管教而是沒人敢管教,不是沒有書讀而是不去讀書,憑著天生的性格,仗著劍走偏鋒的膽量,加上道聽途說來的梟雄故事,此君豈甘人後豪氣頓生。沒有殺富濟貧卻在偷雞摸狗,沒有盜亦有道卻在打家劫舍。在這類人心中,嚴重歪曲了俠義二字,他們早已變成惡魔化身,縱橫於黑白之間,使之談虎色變,讓人望而生畏。在秦亮幾進幾出的人生中,他悟出了道理:用拳頭能打出名聲,用拳頭能打來好處,用拳頭能打進你想得到的人與物,用拳頭能換取你想要得到和一些想不到的東西。
自從遇見了肖秋,他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改寫了他的命運。從一個市井小流氓轉瞬上升了層次,衣著光鮮西裝革履,在這層外皮的掩飾下,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肖秋是這個東北XX二線城市裏數一數二的人物,有著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的能力,不但身價不菲而且根基堅固。他雖然不是黑社會,可有著比黑社會還要龐大的組織,在“五星貿易”神一樣的大旗下,網絡很多豪傑在替他做事。五星公司也是他的主體實業。
這年頭也說不上是在搞什麼貿易,反正手裏有了人脈有了強硬的關係,就有了貿易、就有了項目、就有了大把真金白銀。在全民拜金大潮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時代已經過去,有錢能使磨推鬼的年代悄然來臨。有錢便是爺,沒錢就是孫子的想法充斥著現代人脆弱的神經,使不少人迷失了自我,在這神魂顛倒的年代,多少仁人誌士都辨不清東南西北,何況河溝裏的小魚小蝦。而肖秋硬是在這樣的大風大浪中屹立不倒綠樹常青。在別人眼裏他不像鶴立雞群,到像是在金雞獨立。
在肖秋眼裏,中國沒有什麼黑社會,這種體製下衍生出的黑社會,充其量是效仿國外黑幫的雛形,登不了大雅之堂。隻能是曇花一現過眼雲煙。
肖秋要締造屬於自己的王國,這是有了錢以後才有的野心,完全和小時候的遠大理想背道而馳。他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堅決地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解脫出來,把曾經引脖高頌“長大了我要怎樣怎樣”的豪言壯語拋之腦後,在現實中慢慢學會長大。
為了他的王國和夢想,他在不懈努力著奮鬥著,現如今,已不是要有多少錢那麼簡單的初級想法了,而要在他的王國裏樹立君威,讓所有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