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1 / 2)

三個年輕後生並肩而立,站在火堆旁的道上!

方才還熙來攘往吵鬧的眾人,刹時間都靜了下來。天邊剛顯出一絲魚肚白,火堆不遠處的鬆林,還隻是黑沉沉模糊的一片影子。這三個人是做什麼的?若是尋常路人,見了這許多麵貌不善的勁裝漢子,遠避之都惟恐不及,這三人倒這般大模大樣的站在這裏。“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三個年輕後生,難道竟是武林高手,衝著那件物事來的?

凝神打量三人,隻見左邊這人瘦長身材,偶爾一陣輕風拂過,帶得身上衣衫飛擺,輕飄飄的好似要把他整個人帶起來,容貌俊秀,一雙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顯得格外有神,手中握著一把白綢折扇,不時在另一手上輕輕拍打。中間一人又高又肥,身子足足比左邊之人粗了一倍,更要高上半頭,便如一座鐵塔擺在地上,這樣的人,本該虯髯滿麵才是,此人臉上卻半根胡須也沒有,胖胖的臉上帶著和氣的笑,他手中拿著一把小片刀,看上去薄薄的似乎不到半斤重,這種小巧兵器最講究的是騰挪功夫,難道這鐵塔般的大漢,竟是個身手敏捷的輕身好手?右邊的這人比中間的鐵塔大漢矮了一頭還多,中等身材,立在這鐵塔大漢身旁倒也不顯得瘦弱,身著白色長衫,一柄總也有三四十斤重的鬼頭刀插在身前,雙手負在身後,仰頭望著漆黑的天,火光照不到臉上,向上抬著的下巴顯得削長有力。看他神色,渾似沒將這數十人瞧在眼上。

越尋思越覺得眼前三人不可輕視,心裏回想著近年江湖中的少年英傑,卻沒一人合的上。心頭猛的一驚,頃刻之間,憶起了半年前的一件無頭公案:山東最大的武林世家南宮家在一夜間被人滅了門,滿門老少主仆七十八人,一個也不曾走脫,死者有的被割斷咽喉,有的是從脖子處斬斷,身手異處,剩餘的是被極其高明的點穴手法點死。南宮家連仆從也有一身高明的武藝,南宮家眾子弟更個個是武林好手,誰有這般本事在一個晚上滅了其滿門,到現在仍是誰也說不上來,有人甚至懷疑是三十年前的三大魔頭重現江湖。

想起這半年前犯下的無頭公案,瞧著眼前三人的神色兵器,行走江湖三十餘年,號稱“一刀壓陝南”的黑風寨寨主楊破天也不由得深深躊躇起來。不由自主的往左腳上看了眼,右手也不經意的往左腳探去,楊破天猝然一驚,急忙收回手。

他凝視著眼前三人,眼波流動,雙眉緊皺,似在尋思應對之法,心裏卻是在暗自埋怨結義兄弟劉元起。半年前他本已宣告武林,今年八月十五金盆洗手,不再幹此等勾當,安享晚年。誰知就在洗手不到十天的時候,結義兄弟劉元起找上門來,請他把洗手時日推後一月,助他奪取一物。

楊破天心中頗為不願,奈何劉元起苦苦相求,並一再擔保萬萬不會出什麼亂子,最後更是雙膝一曲,便欲跪下,楊破天趕忙扶住,萬般無奈之下,應了此事。劉元起大喜之下,承諾事成之後分一半好處與楊破天。

楊破天依劉元起所述時日路線,座晚早早便埋伏在此處的鬆林內,果然在午夜十分截住了那一行人。這一行一共隻有八人,然而看上去卻個個都是高手,楊破天尋思仗著人多,得勝不難,手下這幫共患難的兄弟卻必死傷眾多,他心裏正在權衡厲害,對方已先開了口。

這八人中一位身材偉岸的長須老者沉聲道:“諸位可是黑風寨的朋友?深夜在此埋伏,瞧這行狀怕是衝我等而來?”

不待楊破天答話,長須老者又道:“各位朋友來者不善,想必是為著那物事來的,此物確是在我身上,瞧眼下形勢,在下若不交出,各位便要強行奪取,我等不但此物不保,身家性命隻怕也要丟在此地。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權衡厲害,今日便把此物交於你等。這就拿去吧!”

長須老者話完,解下背上包袱,一層層打開,從中取出一個黑色小匣子,放在地上,也不待楊破天等人上前拿去,便欲轉身離去。

楊破天道:“這位朋友……”

長須老者不待他話說完,轉身冷冷道:“楊寨主是信不過在下還是欲把我等性命一並取去?”

楊破天諾諾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我等也是受人所托,萬不得已才得罪各位。”

長須老者道:“我原知道你等並不知情。”頓了一頓,沉聲道:“尚請楊寨主把此物交與那人時傳上一句話:重陽之夜,故人相訪,請他好生準備接待!”

話音剛落,袖袍一拂。領著七人刹時間走了幹淨。

楊破天正自琢磨著這老者後麵的幾句話,兩名手下早已拾起匣子,呈上眼前。楊破天接過匣子,打開來仔細審視一通,心頭暗自尋思:匣子裏果然便是楊元起所說之物。隻是此番如此輕易得來,卻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到底不對在哪裏,一時卻也說不出來。心想待得回去把東西交給義弟,過得半月,金盆洗手,這江湖中的事情,是再也不管它了。想想行走江湖三十餘年來,哪樣的大風大浪沒經曆過,今日此事,或許本來簡單的很,是自己把它想的太多了。唉,也許是真的老了吧,隻是江湖卻不會老,江湖依舊,隻是以後再也不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