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二十分鍾以後,警察乘著兩部梅斯特雷刑警隊派來的藍白相間的警車趕到了現常此時,屠宰場後的野地上已擠滿了從屋裏出來的人。他們跑到太陽底下都是出於好奇,畢竟這場屠殺跟屠場裏頭的那種有所不同。先前,科拉一看見那隻腳和那條連著腳的腿,便搖搖晃晃地跑回來,闖進工頭的辦公室報告,說柵欄外邊的野地裏有一具女屍。

科拉幹活得力,為人正經,工頭是信得過的。於是,他沒顧上跑到外麵去查看一下科拉有沒有講真話,馬上就打電話報了警。可是,別人看見科拉進了屋,便跑來問出了什麼事,問他看見了什麼東西。工頭衝著他們大吼,要他們回去幹活。裝著冷氣的卡車正在裝貨場上等著呢,他們可沒有時間整天站在那裏瞎扯什麼妓女讓人割斷了喉嚨。

當然,他並沒認定事情必然如此,畢竟科拉隻不過向他描述了那隻鞋和那隻腳。不過,那些廠房之間的地盤,對於在廠裏幹活的男人來說可是大有名氣的——對於那些在野地裏“幹活”的女人也同樣如此。如果她是在那兒給殺掉的,那麼她沒準就是那些塗脂抹粉的可憐蟲中的一個,會在下午三四點鍾以後,站在人們從工業區回梅斯特雷的路邊上.

這是要耗去一點時間的,回家的時間。然而,你隻須在路邊停駛片刻,走上一小段路,來到鋪在一片草地邊上的一張毛毯上,何樂而不為呢?整個過程幹淨利落,而她們除了要一萬裏拉,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別的指望。還有,她們往往(這種情況如今越來越多)是從東歐來的金發女郎。這些姑娘跟卡普齊納大街上的意大刮小妞不同。她們都窮瘋了,不會讓你費上半點勁的。也不知打什麼時候起,妓女居然指導起男人該如何如何做那種事了。她可能就是這樣,太莽撞了些,結果那個男人便還以顏色。而這樣的姑娘,如今每個月都在大批地增加,一個個都穿過國境線往這裏跑。

警車停了下來,兩輛車裏各鑽出來一位身穿製服的警官。他們朝屋子的前門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被工頭攔住了。

工頭後麵站著科拉,他正為自己成了眾人注目的中心而洋洋自得,不過一想起看到了那隻腳,多少還感到幾分惡心。

“你就是那個打電話的?”第一位警官問道。他的臉是圓的,汗珠掛在上麵閃閃發光,雙眼透過墨鏡緊盯著工頭。

“是我。”工頭應道,“屋後的野地上有具女屍。”

“你看見她了?”

“沒有。”工頭答道,自己走到邊上,示意科拉走到前麵來。“是他看見的。”

第一位警察點了點頭。第二輛車裏出來的那位便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本藍色筆記簿,掀開本子,卸下鋼筆帽,把筆放在本子的上方再站好。

“你叫什麼?”第一位警察問,他的視線透過墨鏡,目光焦點直指向這位屠夫。

“姓科拉,叫貝蒂諾。”

“住哪兒?”

“問他住哪兒有什麼用?”工頭插話說,“在外頭,那也有具女屍。”

第一位警察從科拉這邊轉過身來,頭稍稍往下一偏,剛好可以讓他的眼睛越過墨鏡的上邊框瞥見工頭。“她不會跑到別處去的。”接著,他轉回頭來對著科拉又重複了一遍,“住哪兒?”

“卡斯特羅區三四五三號。”

“你在這兒幹了多久?”他問道,同時朝科拉背後的房子點了點頭。

“十五年啦。”

“今天早上你是什麼時候到這兒上班的?”

“七點半。就跟平時一樣。”

“當時你在野地裏幹什麼?”不知怎麼的,他這種提問的方式和另一位把答話記錄下來的架勢,讓科拉覺得他們是在猜疑他。

“我出去抽支煙。”

“現在是八月中旬。你跑到太陽底下,就為了抽支煙?”

第一位警官問道,言下之意,這種舉動聽上去像是精神錯亂。要麼就是瞎編。

“那是我的休息時間。”科拉說,火氣越來越大。“我一直往外跑的。我不想聞這股味道。”警察覺得這話像是真的,便朝那棟房子看去。拿著筆記本的那位聞到了味道,怎麼也掩飾不住鼻孔的抽搐。

“她在哪兒?”

“就在柵欄外邊。她在一片灌木叢下麵,所以起先我沒看到。”

“那你幹嗎要靠近她?”

“我看見一隻鞋。”

“你什麼?”

“我看見一隻鞋。在外麵,野地裏,然後我又看見了第二隻。我當時想,這鞋大概不錯,便穿過柵欄去拿。我想,我老婆可能會要的。“這不是實話。他當時其實是在盤算沒準可以把鞋賣掉,但他不想把這話告訴警察。這是句無足輕重的謊話,壓根兒沒什麼壞處。不過,這隻是個開頭,接下來警察就要聽到一連串關於這鞋和這位穿鞋人的不實之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