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也死了(1 / 2)

年秀月飄在乾清宮上麵,冷眼瞧著那個瘦削的男人,筆走龍蛇,鐵畫銀鉤,端的是殺伐果斷。十年了,也不知道午夜夢回時候,這男人心裏可曾有過愧疚難安。

大約是沒有過的吧,他這樣的鐵石心腸,比液氮更冷,也金剛石更硬,自己死了之後,他應該是更慶幸不用為難了吧?隻是自己的福惠,終歸是沒能逃得過那個命運。

當然,有九成的可能,這個男人,根本已經忘記她了。年秀月是誰?她自己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啊。

自己以前怎麼就會相信,這個男人會因為福惠是他的兒子而保護幾分呢?

“咳咳!”年秀月看那個男人低頭咳了幾聲,奏折上也有了幾點殷紅,男人也不在意,皺眉看了看那折子,朱砂筆在那血跡上勾勒了幾下,就放到一邊去了。

蘇培盛端了一盅湯,躡手躡腳的進來,放在了案邊:“皇上,熹貴妃娘娘派人送來了參湯。”

那男人淩厲的看了蘇培盛一眼,蘇培盛一慌,趕緊跪下,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放著吧,日後讓她不必送了。”

蘇培盛應了一聲,正要將那食盒放在一邊,卻聽聞上麵的男人猛咳起來,那架勢,真是撕心裂肺,恨不得將內髒都咳出來。蘇培盛大急,趕忙上前給男人撫背,一邊還高聲宣了禦醫。

男人按住了蘇培盛的手,聲音嘶啞的吩咐道:“傳寶親王和和親王。”

蘇培盛又急急忙忙的喊人,男人倚在龍椅上,臉色枯黃,神情漠然,忽然抬頭看了看養心殿的房梁。年秀月嚇了一跳,差點兒以為自己被看見了。但是很快,那男人的目光就轉到那正中間的正大光明匾額上了,年秀月嗤笑了一聲,索性飄出了屋子,瞧著外麵人來人往。

大約那男人自己有了預感,今兒竟不比以往,隻是宣了禦醫,反而是連張廷玉等人也被宣進宮了。

年秀月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感情,以前盼著他死,現在,他可能真的要死了,年秀月反而覺得有幾分索然無味。遠遠瞧見鈕祜祿氏那賤人過來,年秀月冷哼了一聲,索性飄出了乾清宮,往鍾鼓樓飄去。那裏是京城最高的地方,能將整個紫禁城一覽無餘。

這十年,她無聊的時候,總是會飄到這裏坐段時間。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都過了十年了,依然沒有牛頭馬麵或者黑白無常來接她去地獄輪回。十年間,她在這紫禁城,也見過不少死人,可是,也並未見過那些人死後有什麼靈魂留下來啊。

或者,是因為她的靈魂來自異世?那是不是以後,隻要靈魂不滅,她就永遠隻能呆在這個紫禁城呢?輝煌的,璀璨的,像是牢籠一樣的地方。

剛剛穿越那會兒,自己是多興奮啊,尤其在了解自己的身份之後——年遐齡的嫡親幼女,年羹堯的嫡親妹妹,曆史上的年皇貴妃,自己野心勃勃,妄想借著穿越女的無敵氣運逆天改命,拯救年家,成為雍正帝心裏最愛的女人,現在想想,這個目標,可真是夠腦殘的。

事實證明,電視裏一往情深的雍正是不存在的,小說裏為個女人要死要活的愛新覺羅胤禛也是杜撰出來的。她用了年家所有人的前途,以及二哥一家子的性命,還有自己四個兒女的性命,才知道了這個真相。

年秀月勾勾唇角,難怪自己死的早呢,果然是人蠢沒得救。

很快,紫禁城就熱鬧起來了,不光是來來回回的侍衛多了,夠品級的官員也開始急匆匆的往皇宮而來,年秀月閉上眼睛,終於要死了啊,自己要不要過去瞧個熱鬧呢?好歹也是盼望了多年的。

年秀月也有了些雀躍之情,有什麼能比看見自己恨的人躺進棺材更能讓人開心的呢?

想著,年秀月就飄出了鍾鼓樓,往乾清宮飄去,那男人已經被挪到了寢宮,這會兒正臉色灰敗的拉著弘曆的手囑咐:“苗民叛亂,皆因官吏貪汙,賦稅厚重,你登基之後,切不可放棄朕之前的打算,改土歸流勢必堅持……”

年秀月微微皺眉,這人,果然是要死了都不放棄政務啊。

弘曆紅著眼睛一一點頭,又聽那男人叫了張廷玉,隻是到底是沒支持住,才說了兩個字——詔書,就又開始咳了起來,咳到一半,臉色就變了,眾人皆都變了臉色,弘曆立馬拽過旁邊的禦醫,隻是,不過須臾,那男人的呼吸就聽了。

連年秀月都沒反應過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痛恨的人死了,這自然是應該高興慶賀的,可是,這男人臨死之前,還都是惦記著國家大事……

正努力的想要將心裏的各種感情給撕扯清楚,年秀月就瞧見,那男人忽然坐了起來!

年秀月差點兒沒嚇死,甚至忘記自己這會兒是個鬼魂了,直接往後跳了兩步,然後就發現,坐起來的,應該是靈魂,因為床上還躺著個一模一樣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