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長嵐並不常出門,於帝都的街道也並不熟悉,因而她轉眼就拐入了一條鮮有人至的街巷。
街尾,三三兩兩地散布著些店麵,皆是獨門小鋪,廳堂狹小,訪客無幾。姚記布鋪在其中也是極不打眼的,甚至連大門都是半開虛掩著的。
“店家可定製衣裳?”這聲問便如驚雷,震得昏昏欲睡的掌櫃一個激靈。
他定睛一看,恍恍惚惚間瞧見昏暗的屋內泄入幾縷亮光,其中有一主一仆與那亮光渾如一體,明明麗麗,不似凡間人,端是好半晌,他複又合上眼。
“今兒這夢最不靠譜。”呢喃著,頭一顛一顛似又要睡去。
“哐當”,這聲脆得,除了銀兩,何物堪比?
掌櫃眼一睜,便要咧嘴,後驚覺不妥,忙拾掇拾掇表情,扯出一臉肅穆:“姑娘要定製怎樣的衣裳?”那股殷切勁,不見半點瞌睡。
“嫁衣,我家小姐下月大喜。”秋致應道。
..您沒弄錯吧?
掌櫃狠吸了一口氣才沒讓自己問出口。
他細細瞅了丫鬟的模樣,不像玩笑,再看看她身後的小姐..
鎖長嵐淡笑,視線跟隨著對方的眼珠子在這家黑白分明,便是在青天白日也略有陰風的店麵上溜了一圈,麵上依舊是泰然自若的鎮定。
掌櫃瞅著沒啥異常,最後目光定格在桌麵那分量不輕的荷包上,他頓悟了——喪事喜事都是事,嫁衣壽衣不都是衣服嗎?
做!必須得做!
“小姐好福氣啊!下月初五、初六、十五、十八皆是黃道吉日,像小姐這般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命,夫君也必然是人中之龍..”掌櫃嘴皮子扯開,好話是拿筐倒出來的。
他下意識地把人往成品那領,半途愣住,硬生生折返,拉了兩把椅子,邀鎖長嵐坐下,細致地討論起繡案、材質等。
一番交待,掌櫃手裏多了袋鼓鼓囊囊的荷包,他心裏頭念著秋致所言的“訂金”二字,笑得沒邊,態度越發熱情,話不假思索就問出了口:“小姐歡喜何種顏色?”
話落,人傻。
他想扇自己兩耳光,婚假喜服一概是大紅正色,隻有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妾室才用得上偏色,他這不是暗暗貶低了人小姐嗎?
果不其然,秋致橫眉豎眼,插了腰欲待炸毛。
“最近喜素,好白。”
秋致微微張嘴,猛抽一口氣,一番急待脫口的話被衝散了咽回肚子,化了千斤石。
掌櫃錯愕地撐大眼眸,張大嘴,全然沒料到這個答案,不期然,心頭閃過一念:這回不愁尋不到好料子了。
隔壁暗巷裏,有人栽了跟頭,堆疊的木塊落了一地的聲響格外清晰。
“東光,人可安置好了?”鎖長嵐笑著扭頭望向門口,那裏一道正欲出門察看的身影硬生生止了步,不帶猶豫地返身。
東光木著臉點頭應諾:“已經請大夫看過,並賠償的了些許銀兩。”
“那便好。”鎖長嵐一笑,旋即與掌櫃道,“衣裳就有勞掌櫃了。”
掌櫃機械地點頭,他還沒想明白,究竟是喜事還是喪事,究竟要紅袍還是白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