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3)

各報晚版第一頁出現了轟動的新聞:“多年榮膺獎狀之模範女護士,已故讓奈博士的秘書,柳茜·普賴斯困謀害上司,殺死權勢炙手的阿拜·道恩,已被逮捕。”

什麼解釋也沒有,因為別的情況一概無可奉告。各報主編紛紛對自己的訪員提出同樣問題:“可信嗎?也許這又是一條誘兵之計?”訪員都說:“不知道。”

皮特·哈珀的回答是一個例外。他衝進主編辦公室,關上門同他密談了半個小時。他一個勁兒說呀,說呀,說個沒完……當他離開後,主編雙手顫抖著抓起桌上那厚厚的一疊打字稿,讀了起來。他驚呆了,立刻通過電話,作了安排。

皮特已得到艾勒裏·奎恩公布全案的允許,這會兒跳進一輛出租汽車,飛快地馳向警察局。他發了一筆大財,非常得意,他意識到隻有他獨家掌握著案件的全部材料,不出幾個小時,這材料就要印成驚人的份數。

區檢察院一片混亂。區檢察官薩姆遜同助理檢察官迪莫迪·克羅寧經過緊急磋商,俏悄溜出辦公室,躲開了發瘋的訪員們,步行走到警察局。

市政廳裏亂作一團。市長同一群秘書關在辦公室裏。他在房間裏踱著快步,口授著,命令著,回答著全市官方人士在電報中提出的各種問題。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那漲紅的臉上滾落下來。

“長途電話,州長請您講話。”

“遞過來!”市長一把抓過聽筒。“您好,您好,州長先生……”轉眼間他的聲音變得象小綿羊一般柔和。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情況完全準確。正是普賴斯這個女人幹的……知道,州長先生,知道……這個人在調查報告中很少露麵。這是我所遇到的最狡猾的家夥!……是的,五天。挺不錯,是不是?五天就把本市有史以來最撲朔迷離、最動人驚心的兩件凶殺案一舉偵破了!等以後我再給您打電話報告詳情……謝謝您,州長先生。”

他掛上電話。房間裏出現了一片恭敬肅穆的氣氛。這時,市長臉上那種阿諛諂媚的表情又變得蕩然無存了。

“真糟糕,總監在哪兒?再給他往辦公室掛個電話!他們都搞清了些什麼問題?天哪,這案子到底怎麼破的,現在大概誰都一清二楚,隻有我一個人還蒙在鼓裏吧!”

“是啊,市長先生。很抱歉,沒能及早給您打電話,對這個家夥已審訊過了。是啊,非常忙。哈哈,哈哈……不,現在還沒法向您報告任何詳細情況。不過什麼問題也不會出。不用擔心……普賴斯還沒有口供。她一直不開口。不,隻不過是暫時的頑固。她表現出妄圖僥幸的心理。她不知道我們已經掌握得多麼清楚……哦,是的。奎恩巡官向我擔保,不出今天她就會供認不諱的。沒問題。什麼?……當然嘍!案情太離奇了!最狡猾的手法部一一被揭露了……是的,是的!再見。”

總監撂下電話,象一袋麵粉似地癱倒在圈椅裏。

“他媽的!”他對自己的助理聲音微弱他說。“奎恩哪怕對我有一點兒暗示也好哇!”

兩分鍾後,他進入走廊,眼睛裏露出惡狠狠的神色。他擦擦腦門,悄悄朝奎恩的分局走去。

這一天,奎恩巡官的分局是紐約市最清靜的衙門。老巡官坐在圈椅裏,就象騎手正騎在馬鞍子上一樣。他正通過內部電話壓低了嗓門給各地下命令,不打電話時,就對速記員口授文件。

埃勒裏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吃蘋果。他仿佛同整個人類都相處得極為融洽。

瓊納坐在埃勒裏腳旁的地板上,他正忙著消滅一塊巧克力。探警們川流不息地在走廊跑來跑去。門上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進來一個便衣。

“格爾達·道恩要見您,巡官先生,讓她進來嗎?”

巡官向後一仰。

“格爾達·道恩?好吧。比爾,你別走。談話要不了一分鍾就完。”

便衣領著格爾達·道恩來了。她穿著孝服。這是一位亭亭王立,相當魅人的姑娘,麵頰上激動得浮出了兩朵紅暈。

她的手有點顫抖。她走到巡官的桌前。

“道恩小姐,請坐,刀巡官高興他說。“看到您身體健康,我很高興。您找我有事嗎?”

她的嘴唇哆嚏著,顯露出異常激動的神色。

“我想說我……”她一陣難為情,低下頭去。“您把這個可怕的、危險的女人逮捕了,實在太好了。真難想象,她還跟讓奈博士到我家去幫著給媽媽治過病呢!我真不知道從何說起……這事同菲利浦有關,菲利浦·摩高斯,我的未婚夫……”“您的未婚夫菲利浦·摩高斯又怎麼啦?”巡官溫存地問。

她用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巡官,表現出哀告的神色。

“我很不安……一天之前您曾警告過菲利浦。奎恩先生,您還記得嗎?同他銷毀文件有關。您現在不打算懲罰他了吧?真正的凶手已經……”“噢,我明白了,”老巡官拍拍這位姑娘的手。“如果這就是使您那顆芳心不安的全部原因,我親愛的,那就請您都把它忘了吧。摩高斯先生的行為,怎麼說呢,有點不檢點,我當時確實很生氣,不過現在並不生氣啦。您把這些都忘了吧。”

“那麼,太感謝您啦!”她的臉上湧出一片喜色。

門忽然打開了。一個警察被人在身後猛推了一下,躍進了辦公室。菲利浦·摩高斯接著也闖了進來。他的目光在搜索著什麼人。他看到格爾達·道恩後,立刻跑過來,把一隻手放到她肩上,惡狠狠地瞪著巡官說:“你們要把道恩小姐怎麼樣?格爾達,他們告訴我,說你到這兒來了。他們要把你怎麼樣?”

巡官皺起了眉頭。

“宣恩小姐,摩高斯先生,盡管我們看到二位這樣幸福,心裏很高興,不過我還得提醒您一下,請別忘了這是警察局。”

十五分鍾後,巡官的辦公室已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

椅子都搬到了辦公桌旁。在座的有區檢察官薩姆遜、總監和皮特·哈珀。瓊納坐在總監身後的椅子上。

埃勒裏和敏欽博士站在窗前,低聲交談著。

“我想現在醫院裏一定象瘋人院一樣。你看呢,敏欽?”

“是啊,一切都太可怕了!”敏欽失魂落魄他說。“誰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一切都完全癱瘓了。誰能想到?柳茜·普賴斯!這太不可思議了。”

“順便問一下,咱們那位冶金學家克奈澤爾對這件新聞的反應如何?”

醫生做了個鬼臉。

“他不是人,是個機器人。他一點也沒有表示出什麼高興的樣子。現在他的實驗經費可以說是足夠了。反正他隻知道一頭關在實驗室裏搞實驗。”

“不過,”埃勒裏刻薄他說道,“我可以打賭,克奈澤爾畢竟會因為他的理論錯了而感到如釋重負。有意思的是,他那合金的化學式會不會也是這麼虛無縹緲,就象……”“請記錄下來,”過了一會,埃勒裏說。這時,敏欽也已經就座,巡官打了個手勢,請他開始剖析案情。“我可以肯定,從我積極協同父親辦案以來,這些年從來沒見過象阿拜·道恩案件這樣精心嚴密的凶殺。

“我真不知從何說起才好……我想,你們大家都對這樣一個問題感興趣:柳茜·普賴斯一個人怎麼能同時成為兩個人呢?一方麵,好多證人都證明,她確實是在術前準備室裏。這一點拜爾斯博士、女護士赫萊絲·奧別爾曼和那位綽號叫‘大麥克’的可疑人物都能作證。另一方麵,這些證人證實說,還看見一個男人走進術前準備室,此人頗象讓奈博士。因此出現了一個問題:柳茜·普賴斯怎麼能同時作為兩個人出現呢?”

大家同意地點點頭。

“而一切卻恰恰正是如此,對於這一點,諸位現在已不再懷疑了,”埃勒裏繼續道。“她是怎樣演出這一套大變活人的把戲來的呢?我這就給你們表演一遍吧。

“諸位都知道,女護士柳茜·普賴斯堅守崗位,當時正在術前準備室裏照看失去知覺躺在那裏的道恩夫人。但同時她卻想出了一套妙計,成了一個偽裝的讓奈博士。兩個毫無破綻的見證人———個醫生、一個護士——都發誓說,在術前準備室裏同時有兩個人,當然我沒有把道恩夫人計算在內。證人們聽到女護士同外人談話的聲音。他們還看到醫生走進去又走了出來。有誰能想到,護士和醫生竟是一個人呢?有誰能懷疑,柳酋·普賴斯最初說她看護時外科醫生進來過的那番證詞,竟全然是一派謊言呢!現在真象已經大自,凶手已落法網,我再提請你們各位注意一個情況。這一情況使一係列看來是不可能發生的現象不僅成為可能,而且成為十足的現實。我指的是這樣一個情況,那就是:聽到女護士說話的人,誰也沒有見到她,見到偽裝的大夫的人,又都沒有聽見他說過話。”

埃勒裏喝了一口水。

“讓咱們按順序來看看這些事吧,我在給各位講這位柳茜·普賴斯怎樣大變活人之前,想要先回顧一下案件的開始階段。用這樣的順序來談問題,各位將易於了解我的破案方法。這種方法使得一切終於水落石出。先來看一看電話間裏發現的假讓奈的衣服。口罩、自上衣和帽子雖是罪證,但卻毫無用處。它們都是些毫無特點、非常平常的東西。

“但有三件東西——一條褲子和兩隻軟底鞋,卻含有極為重要的線索。用實驗室的話來說,咱們應該對兩隻鞋進行詳細的‘化驗’。其中的一隻,上麵有一根扯斷後被白膠布粘合的鞋帶。我想,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呢?經過一番思索,我明白了:鞋帶是在犯罪過程中扯斷的。為什麼呢?

“犯罪過程是經過精心策劃的。這一點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如果鞋帶在犯罪準備階段斷裂,那時凶手正在醫院以外的某個地點準備衣物,那他用得著使用白膠布來粘合斷裂的鞋帶嗎?未必。那時,凶手一定會找到另一根鞋帶,把它穿到鞋上,以免在進行犯罪活動時再發生類似情況。屆時每一秒鍾都將十分寶貴,任何延誤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後果。於是出現了一個很自然的問題:為什麼凶手不把鞋帶結上,而用膠布把它粘上了呢?察看了鞋帶以後,原因明白了:鞋帶的長度不夠了。

“鞋帶斷裂和粘合的時間是在犯罪的過程之中,這一點還有一個特征可以說明:當我把白膠布從鞋帶上揭下來的時候,它還沒有幹透。很明顯,貼上去的時間並不長。

“那麼,根據匆忙之中使用了白膠布以及它還沒有於透這兩點推斷,可以有把握地斷定:鞋帶是在犯罪過程中斷裂的。具體在什麼時候呢?行凶前還是行凶後呢?回答是:行凶前。為什麼?因為如果假讓奈得手,脫鞋時掙斷了鞋帶,那他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作什麼修整。這時每分每秒都很寶貴。這點我想你們都明白。”

在場的各位連連點頭。埃勒裏點起了一支香煙,坐到巡官辦公桌的邊上。

“於是我明白了,鞋帶是在凶手正在穿外科醫生那套偽裝眼時扯斷的。這時間正好在行凶之前。不過這又能提供什麼線索呢?並不大多。所以我把這一結論藏在我的腦子裏,又著手解決非常有趣的白膠布問題。

“我對自己提了下麵這樣一個問題:凶手可能是哪一類人?由於凶殺案是在醫院中發生的,因此使我們感到興趣的應該是:凶手是一個具有職業習慣的人呢?還是一個沒有職業習慣的人?這種概括很合乎邏輯,對不對?請允許我把我所使用的術語再說得確切些:我所說的具有職業習慣的人,是指具有醫療實踐經驗的人,他應熟悉這座醫院和醫院的特點。

“好。我進一步又把提出的問題放到下麵這一事實的背景上來進行了考慮:為什麼單要用白膠布來整修鞋帶?這樣我弄明白了,凶手假讓奈是一個具有職業習慣的人。我為什麼得出這一結論呢?鞋帶斷裂,這是難以預料的偶然情況。換句話說,凶手事先不可能預料到這種情況。固此他也不可能對此事先有所準備。發生了這一情況後,凶手隻好在倉卒中本能地采取措施修整鞋帶。但假讓奈在匆忙中使用的不是別的,而是白膠布。請問諸位,一個沒有職業習慣的人能夠隨身帶著白膠布這種非常專門化的東西嗎?不可能。沒帶著白膠布的人,如果不具有職業上的習慣,當他需要修整鞋帶時,會想到去找白膠布嗎?很清楚,不可能!

“簡單他說,”埃勒裏用食指敲敲桌子,“凶手想起了白膠布,並且毫不困難地找到了它,這一事實清楚地表明,這是一個具有·職業習慣的人。

“咱們說幾句題外話,我不僅把護士、醫生、外科醫生稱做是有職業習慣的人,而且還在其中包括了常年在醫院上班的一切非醫務人員。按照常理,這些人也應該歸為這一類。

“如果當假讓奈需要修整鞋帶時,白膠布正巧在他手邊放著,那麼我這一番推斷就毫無作用了。因為這種條件足以使任何人——不論有沒有職業習慣——都可能利用這種手頭的方便。換句話說,如果假讓奈鞋帶斷裂時,一眼就能看到自膠布,那麼用它來接鞋帶,這並不能說明是職業習慣,一切隻不過非常湊巧罷了。

“但情況並非如此,刃埃勒裏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凶案發生前,我同敏欽博士在醫院作簡短巡禮的時候,了解到荷蘭紀念醫院裏保存各種包紮用品的規定是極其嚴格的。白膠布也不例外。各種用品都存放在專用櫃裏。包紮用品和藥品決不可能隨手亂扔,到處都是。它們在外邊是看不到的,外人也不可能隨手找到。隻有該院的醫務人員才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立即找到白膠布。這樣才不至於打亂凶殺的預定步驟。白膠布並沒有放在假讓奈的眼前,但假讓奈卻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它。

“這樣一來就清楚了:凶手具有職業上的習慣。現在可以把最初畫定的圈子再縮小一點。也就是說,可以肯定,凶手是在荷蘭紀念醫院工作的醫務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