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3)

白雲道長畢生精究醫道與武學,不但武功極高,那“望、聞、問、切”的功夫,更有獨到的修養,他縱然乍見裴大化氣息微弱,傷勢沉重,但那裴大化眼皮上翻,白露叢出在外,瞥目之下,有救無救,他心中已經有譜了。

他俯下身軀,先探裴大化的脈息,又檢視一下舌苔,再仔細察看裴大化傷勢,隻見那傷處一片青紫,胸膛下陷半分,好似肋骨已經斷了,但以白雲道長造詣之深,竟也看不出係為何種掌力所傷。

雲震看到那傷勢,卻是吃了—驚,脫口叫道:

“天辟神掌……”

隻聽張鑄魂淡然接道:

“不!天辟神掌的威力沒有這等霸道,你想想看,可是那羅侯神君的‘雷動萬物’掌力所傷?”

雲震想也不想,頻頻頷首道:

“正是!正是!裴老丈傷勢與晚輩一般無二。”

這話出口,眾人不覺駭然一震,但那張鑄魂仍是鎮靜如常,微一凝注,忽然目注武婆婆道:

“老前輩……”

武婆婆眼睛一瞪,冷聲道:

“什麼事?”

張鑄魂道:

“咱們中了羅侯神君‘縱虎歸山’之計了。”

武婆婆怒聲喝道:

“少與老婆子打啞謎,有話明明白白地講。”

張鑄魂展顏一笑,道:

“那羅侯神君怕要躡蹤而至,晚輩想請老人家攜同玉兒,仍去和那寶兒守望……”

他話未說完,武婆婆已經冷聲截口道:

“守望便是守望,什麼這計那計的?小玉,走!”

藤杖一頓,轉身便朝坳口奔去。

張鑄魂急聲叫道:

“老人家,若是那羅侯神君現身,且莫與他動手啊!”

武婆婆腳下不停,口中哼道:

“他又不是三頭六臂,我老婆子倒要鬥一鬥。”

武婆婆乃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張鑄魂深知那羅侯神君之能,確是怕她忍耐不住,有所閃失,連忙一顧小玉道:

“玉兒快去,一遇警兆,速著寶兒回來,你要設法穩住武婆婆,千萬別讓她與羅侯神君動手,知道麼?”

石可玉頓了一頓,目光望著裴大化,好似放心不下。

張鑄魂又道:

“有白雲道長在此,裴大化無妨,你快走吧。”

石可玉無奈,應了聲“是”,轉身向武婆婆追去。

這時,白雲道長已經喂那裴大化服下顆培元益氣的藥丸,起立說道:

“他這傷勢極為怪異,肋骨折斷了五根,但內腑僅受了一點震蕩,如果真是傷在羅侯神君掌下,那羅侯神君的功力,可能已達收發自如的神化之境了!”

張鑄魂緩緩頷首道:

“十八年前,他那‘雷動萬物’一掌,已是威力無儔,如今再經潛修,自然可達收發由心之境。”

李元泰惶然接口道:

“這般說來,那羅侯神君乃是手下留情啦?”

張鑄魂道:

“裴大化功力有限,如非那羅侯神君另有圖謀,便是十個裴大化,此刻怕也早已飲恨而終!”

李元泰黯然神傷,道:

“那必是以裴大化為餌,遂行那‘縱虎歸山’之計,唉!小弟慮不及此,倒被那羅侯神君利用了。”

張鑄魂溫言安慰道:

“賢弟不必自責,想那羅侯神君的心機何等深沉,賢弟但知仁義,一心隻顧救人要緊,哪裏想得到許多。”

梅蕙仙忽然接口道:

“這不對啊!想裴大化本來是個偷兒,與俠義道扯不上一點淵源,那羅侯神君怎知李兄弟會將他帶來此處?”

張鑄魂道:

“這是我唯一不解之處,裴大化經我規勸,一心改過向善,乃是近日之事,想來那羅侯神君該是無從得知。”

梅蕙仙心頭一動,目光移注李元泰,道:

“賢夫婦日前辭去,可是一直與裴大化同路麼?”

李元泰搖了搖頭,道:

“裴大化心存愧怍,執意要去金陵尋那玉符,愚夫婦乃是奔往江西,咱們甫離此間山區,就與裴大化分了手。”

梅蕙仙道:

“這般說來,那是一個北上,一個西行,但不知李兄弟又在何處遇到了裴大化?”

李元泰道:

“事情是這樣的:兩日前,愚夫婦路過饒州,見到羅侯宮的爪牙紛紛南行,是我心覺事有蹊蹺,一路躡蹤追去。不料追到石溪鎮口,赫然見到裴大化氣息奄奄,躺在一片林木中,小弟念他向善之心甚堅決,乃撇下了羅侯神君的爪牙,雇了一輛馬車,日夜兼程,將他送來這裏。”

張鑄魂恍然一“哦”,道:

“我明白了!”

梅蕙仙訝然問道:

“師兄明白了什麼?”

白雲道長忽然接口道:

“回頭再講吧!咱們先回石室,我老道還得為裴大化動番手術,耽誤太久,於他的傷勢不利。”

張鑄魂頷首道:

“老前輩說得是,咱們救人要緊。”

雲震連忙趨前一步,道:

“李大俠,您一路辛苦,裴老丈交給我吧!”

李元泰也不客套,將裴大化交給了雲震,雲震抱著裴大化,緊隨張鑄魂身後,一行人乃向石室走去。

梅蕙仙十分擔心羅侯神君躡蹤而來,對那羅侯神君何以會利用裴大化替他引路一事,總是想它不通。在她的想法,裴大化改過向善,羅侯神君既然無從知道,就沒有理由利用裴大化為餌,何況雲震已將焦鑫事件說出,她認為張鑄魂隱居大盆山中,那焦鑫必然設法稟報羅侯神君,如此一來,羅侯神君更不必行那“縱虎歸山”之計了。

她一路行去,轉念極速,終於忍耐不住,又問道:

“張師兄,你究竟明白了什麼?講講看好麼?”

張鑄魂信口應道:

“那也沒有什麼,裴大化的行跡被羅侯神君發現了。”

梅蕙仙滿頭玄霧,越發不解,道:

“什麼行跡啊?”

張鑄魂“哦”了一聲,道:

“是我沒有講清楚,仙妹知道,裴大化念念不忘玉符之事,他這次離山,目的仍是協助雲震,找尋那玉符。”

梅蕙仙道:

“師兄是說,裴大化發現玉符在那羅侯神君身上?”

張鑄魂道:

“可以這樣說。須知裴大化本來知道玉符在那高潔手中,他大概發現高潔與那羅侯神君同行,隻當兩家聯姻已成,故而躡蹤南行,意圖竊取那玉符,結果被羅侯神君看破了他的行跡,因而傷在羅侯神君的掌下。”

梅蕙仙想了一下,道:

“還是不對,那玉符是塊價值連城的碧玉,偷兒盜寶,乃屬當然之事,羅侯神君怎會聯想到你,利用裴大化替他引路?”

張鑄魂道:

“你忘了玉符之上,刻有先師的肖像麼?裴大化別的不偷,單偷玉符,羅侯神君詭譎多疑,怎會不疑及與我師徒有關?”

雲震忽然接口道:

“這樣講,玉符豈不已落入羅侯神君之手?”

張鑄魂道:

“但願我所料不中,若是不幸料中了,不但那玉符已落羅侯神君之手,恐怕不久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殺戮。”

這話出口,眾人頓覺憂心忡忡,其中梅蕙仙與白雲道長均曾聽雲震講過焦鑫事件,知道羅侯神君不惜掀起武林殺劫,目的就是逼北道師徒現身。眼下之事,設若被張鑄魂料中,那殺戮的是無可避免了,然則張鑄魂內傷雖愈,武功未複,細數己方之人,誰是那羅侯神君敵手?

雲震暗暗忖道:我身受前輩活命傳藝之德,縱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有道是:

“有事弟子眼其勞。”那老魔不來便罷,若是來了,我縱然拚了性命,也得保護張前輩的安全,不讓他出手才是,至於雯兒與那武林中事,我也顧不得了。

一行人默默無言,轉過石室,鑽入了荊棘叢中。

那絕壁的洞門剛剛啟開,張鑄魂忽然止步,道:

“來了!”

眾人心頭一震,梅蕙仙急急問道:

“誰來啦?”

張鑄魂不答所問,卻向白雲道長道:

“老前輩救人要緊,外麵的事,不敢煩您老費神……”

轉過身來,接道:

“雲震,快抱裴大化進去。”

雲震怔了一下,道:

“不!寶兒急急奔來,怕是那羅侯神君到了。”

原來眾人憂心忡忡,耳力銳減,竟無一人聽到坳口有人奔跑,張鑄魂心定神凝,縱然功力未複,他卻早已聽得清楚,此刻經雲震說了出來,眾人微一凝神,果然覺得步覆疾急,正有一人朝石屋這邊奔來。

但見張鑄魂臉色倏沉,低聲喝道:

“那魔頭到與未到,不用你管,快快進去。”

舉手一揮,逕自鑽出荊棘去了。

眾人見狀,連忙隨後跟去。

雲震愣了,怔愣中,隻聽寶兒高聲叫道:

“雲大哥!那個老魔頭……”

話猶末華,聲音戛然而止,想來必是張鑄魂製止他說下去,接著,步履之聲漸漸去遠,終至寂然無聞。

白雲道長拍了拍雲震肩頭,道:

“唉!北道師徒,但知為人,不知有己,他要你留下,乃是寄望於將來,你懂他的心意麼?”

雲震驚醒道:

“但他老有家功力未複啊!”

白雲道長惑然道:

“這個我老道比你清楚,他此刻的功力尚不如你。唉!這也許乃是天意,咱們進去吧!”

話中之意,好似那張鑄魂凶多吉少,乃是有意以身殉道,雲震聽了,但覺心頭如遭重擊,激伶伶打了個冷顫。

他忽然將裴大化向白雲道長懷裏一送,毅然決然道:

“不!我不能讓他老人家涉險……”

話未說完,身軀一轉,一頭鑽出荊棘,如飛奔去。

白雲道長愣然接過裴大化,過了半晌,始才喃喃道:

“難怪!難怪!這孩子臨難不苟,重情尚義,難怪張鑄魂將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

自語聲中,他轉過身去,緩緩踱進了甬道。

且說雲震奔出坳口,一路星擲丸跳,不循穀道而行,竟然越過一側梯田,一躍兩三丈,直向那峰巒之間衝去。

原來這片山坳極為隱蔽,四周峭壁衝天,別無通路。那坳口僅容兩騎並進,但也彎彎曲曲,不到坳口,看不見裏麵別有天地,尤其是石屋之後的荊棘洞府,完全覆蓋在凸出的岩石之下,若是在山頭俯瞰,更難見到一絲痕跡。

出了坳口,是一條曲折蜿蜒的穀道,兩側是梯形殺田,綿亙六七裏,才到入穀之處那株大樹之下。

由於張鑄魂等人起身在先,又是奔行而去,雲震心中著急,怕那張鑄魂與羅侯神君一言不合,立即動起手來,因此他舍穀道而不走,抄了這條近路。

他不惜損耗體力,登上峰頭,一直沿山脊奔行,果然超在張鑄魂之前,超到穀口,但他再由山上奔到大樹之旁,張鑄魂等一行人,也已到了。

這時,張鑄魂目光凝注,口齒啟動,頗有責備雲震之意,雲震見了,頓時走了過來,顫聲言道:

“前輩,您……”

他那聲音,情感濃重已極,短短的三個字,令人大有不勝負荷之感,張鑄魂心緒一陣激蕩,幽然一歎道:

“不必講啦!既已趕來,那就專心應敵吧!”

話聲一落,緩緩行去,越過雲震,走過大樹,頓時又恢複穆穆棣棣,沉穩如山的氣派直向武婆婆身邊走去。

雲震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頭,一麵緊隨而行,一麵縱目而望。

原來武婆婆站定山道之中,離那株大樹尚有一箭之遙,她這時平拄藤杖,全神貫注在三丈以外的黃袍老人身上。石可玉旁依而立,側麵看去,但見她緊張萬分,滿臉誠惶誠恐之色,好似生怕武婆婆忍耐不下,含怒出手。

那黃袍老人正是羅侯神君,他那兩側,左邊是羅侯公子、右邊是“禿鷹”魯玄,側後是“一掌公”莫成,另外那四童、四女、八俊、八姬以及三十名青衣人,散立在山道左右,焦鑫不在,衛州史文恭反而在場。

雲震暗暗忖道:怎麼回事?史文恭投到羅侯宮去啦?

他心中疑念未已,忽聽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

“張大俠,咱們久違了!”

張鑄魂抱拳一拱,道:

“久違!久違……”

武婆婆霍地轉過身來,怒目喝道:

“好啊!你叫這丫頭死命纏住老婆子,敢是要和他攀親搭眷麼?”

張鑄魂趕緊一步,微笑道:

“老前輩說笑了,先禮後兵,怎麼說得上攀親搭眷?”

武婆婆冷冷一哼,道:

“狗屁!什麼‘先禮後兵’,你看看人家的陣仗?”

張鑄魂淡然微笑道:

“羅侯神君一向講究排場,老前輩見怪不怪也就是了。”

武婆婆目光一淩,道:

“見怪不怪?哼!人家可要宰你!”

張鑄魂道:

“萬一不能善了,再煩老前輩大展神威如何?”

武婆婆氣得直跺腳,恨聲罵道:

“窩囊!窩囊!”

張鑄魂微微一笑,轉過臉去,朝那羅侯神君道:

“泰山一別,匆匆十八寒暑,神君音容如昔,可喜可賀,但不知假人傳訊,駕臨大盆荒山,有何見教?”

那羅侯神君敞聲笑道:

“好一個‘假人傳訊’,老夫在那裴大化身上做了點手腳,固然瞞不了你,北道之徒,的是非凡!”

張鑄魂淡然笑道:

“神君的功力幾臻化境,宇內怕是難有敵手。”

羅侯神君得意地笑道:

“微末之技,怎當得方家謬讚,賢師徒隱跡名山,精益求精,十八年來,諒必又創絕藝,老夫正是請益而來。”

張鑄魂截口笑道:

“神君言不由衷了。”

羅侯神君哈哈大笑,道:

“不錯!老夫目前確曾獲得手下稟報,說足令師徒一死一傷,不足為患。但依老夫看來,張大俠的功力並未失去,到是我那手下目力不足,上了你的大當。”

張鑄魂夷然一笑,道:

“神君多疑,張某目下的功力隻有七成,貴屬……”

他話未說完,武婆婆已經一聲大吼,怒喝道:

“混蛋!你轉些什麼念頭?”

張鑄魂側首回顧,笑道:

“晚輩實話實說,免得落入話柄,沒有其他念頭。”

武婆婆渾身顫動,舉手戳指道:

“你……你……”

“你”什麼?她已氣得結口呐呐,說不下去。

這也難怪,要知武婆婆與那北道蘇鉉,情誼甚篤,她從小看著張鑄魂習藝長大,自己別無親友,就將張鑄魂當作了子侄,平日視同己出。她的性子縱然霸道急躁一點,但對張鑄魂的關愛之情,卻是濃厚無比,此刻麵對不世之強敵,張鑄魂竟坦然暴露自己的弱點,豈不是授人以隙,自取滅亡?武婆婆怎能不氣?怎能不急?

隻聽那羅侯神君敞笑接口道:

“很好!很好!張大俠這份胸襟,倒也令人欽佩!可惜羔羊哀鳴,自暴其形,那是活不長久了!”

武婆婆聞言之下,頓時怒火直冒,厲聲叫道:

“好啊!看誰活得久些?”

藤杖一頓,步履生風,氣呼呼衝了過去。

張鑄魂一見大急,身形微閃,擋住了她的去路,道:

“老前輩稍安莫躁,且容晚輩與他談談。”

轉過身去,冉次朝那羅侯神君抱拳一拱,肅容道:

“神君不辭辛勞,親臨大盆山,目的何在,不言可知,張鑄魂不是貪生惜命之人,白當親領教益。不過,你我動手之前,張某有幾句逆耳之言,要奉告神君。”

他侃侃而言,神態肅穆,儒雅和熙之中,另有一股懾人的威儀,武婆婆愣眼相視,不覺安靜下來,但雲震聽到“親領教益”四字,心頭卻是大震,連忙邁起大步,走了過來,緊緊站在他的身後,靜觀其變。

羅侯神君先是一怔,繼而陰陰一笑,道:

“你那些言事,老夫以往聽得多了,不說也罷!”

張鑄魂道:

“聽與不聽,那是神君的事,張某有幸與神君對敵,總是緣份,這心中之言,不吐不快。”

羅侯神君眉頭一皺,道:

“你若不嫌噪聒,你就講吧!”

張鑄魂道:

“聽說神君采納焦鑫之計,意欲發動貴屬,遍造殺孽,目的乃在逼迫敝師徒早日現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羅侯神君道:

“此事當真,一點不假。”

張鑄魂道:

“既然如此,目下神君已知先師見背,張鑄魂就在眼前,可謂目的已達,神君大可收回成命了。”

羅侯神君眉頭一揚,道:

“你是在為武林同事請命麼?”

張鑄魂輕輕頷首,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君不覺此舉有傷天和?”

羅侯神君冷冷一笑,道:

“老夫但知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老夫經營四十年,與令師生死搏鬥,不下二十餘次,為的就是武林霸業,豈容那些自命俠義之士,反抗老夫?”

張鑄魂懇切的道:

“神君錯了!俗語言道:‘以德服人,天下歸心,以力服人,雖霸不久。’神君若能廣行仁義,一統武林,指日可待,比那妄造殺孽,徒傷陰騭之舉,順利得多。”

羅侯神君哈哈一笑,道:

“你也錯了!須知人有奴性,不加鞭撻,妄想叫他聽令於你,那是緣木求魚。老夫癡長七十二,這些事比你懂得多些。”

張鑄魂道:

“奴性是人的一麵,若能諄淳導之以德,使其自尊而尊人,自能心悅誠服,忠心不二。

何況多行不義必自斃,專橫淩人,自取其辱,神君難道不曾想到一旦身受其辱,將是何等淒慘可悲的事?”

羅侯神君眉頭一聳,桀桀笑道:

“普天之下,誰人能使老夫身受其辱?”

張鑄魂口齒啟動,正擬再加說詞,不意武婆婆怒聲喝道:

“鑄魂,對牛彈琴,你嘮叨什麼?”

隻聽羅侯神君笑聲轉厲,殺氣蒸騰,道:

“極是!極是!老夫是牛,牛有牛性,牛性蠻橫,張大俠,你就不必多費唇舌了。”

話聲之中,身軀前移,氣勢淩人地逼了過來。

武婆婆目光一淩,藤杖一頓,就待迎將上去。

這時雲震早已籌思成熟,但聞他綻聲喊道:

“婆婆且慢!”

武婆婆微微一愣,喝道:

“什麼事?”

雲震閃身而出,道:

“小子問問玉符下落。”

提起“玉符”,武婆婆不便置啄,放下藤杖,虎視眈眈地瞅著羅侯神君。

那羅侯神君見到雲震閃身而出,不知怎的,竟然止住腳步,鳩臉之上,神情數變,好似心念紛遝,一時拿不定主意。

雲震先向張鑄魂告了“放肆”,然後揚聲道:

“羅侯神君,雲某請問,高潔現在何處?”

羅侯神君聽他問起高潔,臉色倏變森嚴,冷冷說道:

“你問老夫,老夫問誰?”

雲震暗暗忖道:怪事!這老魔為何這般回答?莫非雯兒又生意外了?

他這樣一想,不覺又急又怒,目光一閃,峻聲喝道:

“什麼話?高潔被你虜為人質,不問你問誰……快講,高潔現在何處?”

羅侯神君冷冷一哼,道:

“小小年紀,竟也學會了裝模作樣?”

雲震眉頭一皺,道:

“什麼?雲某裝模作樣了?”

羅侯神君嘴角一抿,冷聲說道:

“想那高潔識人不多,隨同老夫南行,更非外人所知,老夫路過嚴州釣台,那高潔竟然失去蹤跡,如非你們一夥人俟機將她劫走,老夫怎會連日尋她不著?哼!如今竟來反問老夫?”

他那神態頗為氣惱,不似故意做作,張鑄魂等一幹人,不覺愣怔住。

須知羅侯神君功力之高,目下堪稱宇內第一,他將高潔虜為人質,自然處處防她逃走,現下有人在他眼皮之下劫走高潔,此事寧不費人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