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凝寶是做了什麼決定了,但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不出聲了,葉陽麗婷也沒敢問。
凝寶在屏風後換衣服的時候,葉陽麗婷想了想,輕聲把昨天晚上她的行蹤報告給凝寶聽。
傍晚時分她和樂平帶著小明扉去演武場,說是騎馬,馬影子都沒見著就被六個穿著北宣王府護衛服的陌生男人送到地牢裏暫避。
沒多會兒,花之雲、劉成萬和宗政宣宏也被送進來了,送他們進去的六個男人也穿著北宣王府的護衛服。
那十二個裝扮成護衛的男人持有北宣王夏侯臨輝的信物,在地牢碰麵之後即封鎖了地牢的所有出入口。
葉陽麗婷不知道他們是憑什麼來判斷地麵上的戰鬥是否結束了的,等那十二個人打開出口把她們送出地牢,王府裏已經風平浪靜,一路上崗哨無數,有很多是穿著帶有北宣王軍標誌的盔甲的士兵。
她和小明扉在寅月小築住了一晚上,那裏被士兵圍得有如鐵桶,要不是今天早上瑞明親自去接她們,估計這會兒她還跟小明扉蹲在寅月小築的內院裏數手指頭。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葉陽麗婷小聲說道,“隻要你沒事就行了。”
凝寶係好衣帶走出來,聞言腳步一頓,定定地看了葉陽麗婷一陣兒,忽地揚唇一笑,饒是葉陽麗婷現如今已高出她一個頭,仍是如從前般伸了手去揉了揉葉陽麗婷的頭,笑意柔柔,似煦陽暖融:“我福大命大,又有你們護著,自是不會有事的。”
眼神懇切,語氣裏透出的親昵更勝以往,足可見這並非安慰之語。
葉陽麗婷一呆,驀地捉住她的手腕,把臉輕輕貼到她的掌心上,心裏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無數念頭在腦子裏打轉,到最後,終是鼓起勇氣抬眼看著她,輕聲道:“既如此,你就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硬扛。我知道和他們比起來,我跟廢物沒多大差別,不給你添亂就算幫了你的忙了。可是,姐,哪怕一點點也行,對你有用……我、我想對你有用。”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是“哪怕一點點也行,我想幫到你”,而是“我想對你有用”?凝寶的笑容僵在臉上,愣愣地看著她,忽覺喉間幹澀,說話也費力:“……你也覺得我隻是把你們當成棋子了嗎?”
葉陽麗婷眼神一黯,搖搖頭,鬆開了她的手,垂頭喪氣地道:“就是因為你不願意把我們當成棋子,你才會那麼累。”
凝寶一愣,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希望我把你當成棋子?”
“嗯。”葉陽麗婷用力點頭,直視著她的眼睛,神情真誠、懇切,還透出隱隱的期待,“有用的人、值得信賴的人才有資格做棋子,不是嗎?我知道你很討厭‘利用’這個詞,但是,姐,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利用我,而不是顧忌這顧忌那,說了把我當家人看待就讓我一直被閑置著,什麼都不用做,總是被你保護著。”
有用的人、值得信賴的人才有資格做棋子?這姑娘是怎麼得出這種匪夷所思的結論的啊?凝寶目瞪口呆:“你……喜歡被人利用?”
“嘖,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葉陽麗婷煩躁地抓了抓頭,“我不喜歡被別人利用,包括我爹,可我願意被你利用,我想要被你利用,你明白了嗎?”
見她怔忡,葉陽麗婷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姐,你不會是到現在還沒弄明白你對這個‘家’而言意味著什麼吧?”
以血緣維係的家都未必能達到無論發生什麼事眾人也能齊心合力的地步,更何況凝寶想要構建的這個大家庭,“家”裏的成員十之八九沒有血緣關係,而僅是因為她才聚集在一起。
對於這樣一個“家”來說,它需要的是凝聚力,而不單單是聚集力。
是凝寶將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攏合在一起,她是他們共同的連接點,亦是製衡點。
她獨自迎戰,他們接受保護,或是她放權,他們自行其是,這兩種極端的做法根本無法讓那些因她而聚在一起的人真正成為一家人,因為一家人也應該分工明確,擔負起各自的責任來。
既然凝寶希望大家能真正成為一家人,就應該以一家之主的姿態主持事務,成為這個家的頭腦,成為這個家的心髒,充分利用他們的長處,讓他們的力量得以淋漓盡致地發揮,同時也約束他們的行為,避免他們因私心雜念危害到這個家!
這樣的事北宣王做不到,南鬥王做不到,七爺也做不到。
“這府裏的聰明人太多了,比你聰明比你有經驗的人也不缺,可這不是比誰聰明,比誰更有經驗的事。”葉陽麗婷恨不得把凝寶的腦袋撬開,把她這段時間作為旁觀者觀察分析得出的結論放進去,“能讓我們所有人心甘情願聽從調遣的,隻有你一個人啊,姐!”
“把我們放到我們各自適合的位置上去,成為你耳目手足的延伸,作為你的助力為這個家出力,這個家才能既保護得了你,也保護得了我們。”葉陽麗婷說著說著又忍不住鬱悶起來,她都看清楚了,凝寶為什麼還在犯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