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玲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刻,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生,也在這一刻被永遠地改變了。
寬敞的院子裏,整齊的青石板上鮮血交織成網,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蘇玲一下子驚呆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手都忘記了從門上拿開,那些屍體,都是家中的武師,比如那個躺倒在水井旁的張叔,自己總是喜歡和他比誰的刀快,當然自己從沒輸過,不是因為自己刀法好,才不願意天還沒亮就從暖暖的被子裏爬出來練武功呢,自己是整個蘇家的唯一的女兒,誰能不寵著呢?比如那個靠在中門門檻上的徐伯,每次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或是玩得回家晚了,都是求他不要告訴爹爹,他每次都嚇唬自己,“再不給你徐伯買好酒,就把你不聽話的事全告訴你爹爹去。”不過自己才不怕呢,爹爹雖是蘇家掌門,訓起門人弟子來好生嚇人,可是要敢訓自己,自己就找奶奶教訓他。可是現在,自己不過和以前一樣,玩得晚回家了幾個時辰,他們卻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這時,徐伯慢慢地向蘇玲招手,蘇玲立刻想到“他還沒死”,顧不得踩著滿地的鮮血,顧不得踩出“啪啪”的聲音,飛奔過去,徐伯無神的眼睛望著蘇玲,斷斷續續地說道:“快……快……逃”,說完,似乎餘生心願已了,頭一歪,咽了氣。
蘇玲突然想到自己的爹爹,媽媽,哥哥,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蘇家是武林世家,名門正派,爹爹蘇鳴天,哥哥蘇玨的刀法獨步江湖,從不與人結仇,難道是武林兩大邪派,鬼王宮和昆侖山來了嗎?蘇家的武師,哪一個在江湖上不能獨當一麵?能把他們都殺了的高手會是誰呢?
蘇玲抽出自己的短刀,握在手中,推開中門,院子裏如霞光一般粉紅的芍藥依舊絢爛地綻放著,花間,襯托著一個少女婀娜纖細的背影,烏黑的長發傾瀉在柔弱的肩上,雪亮的長刀握在玉白的手上,暗紅的血滑過血槽,一滴滴綻放在地上。少女腳下,最寵愛自己的奶奶躺在地上,瞪著少女。少女對麵,自己的哥哥蘇玨和爹爹蘇鳴天手握陌刀,如臨大敵。他們身後,大哥蘇琣的妻子抱著她兩歲的小女兒,帶著恐懼看著那個拿刀的少女。二哥蘇玨的妻子站在她身邊,滿麵擔憂,望著蘇玨。
“爹爹和哥哥的刀法在江湖上鮮有敵手,是什麼人會讓他們這麼緊張呢?而且還是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蘇玲用刀指著少女的背影,用最凶狠的語氣,說道:“你是誰?”
那個少女轉過身,美得不真實的臉讓蘇玲一怔,少女淡然道:“沒想到你還回來了,也好,你能見到蘇鳴天,蘇玨是怎麼死的,最好的是,省的我到處找你。”
蘇玲聽見這個少女不僅直呼爹爹,哥哥的名字,還揚言要殺死爹爹,哥哥,恨不得衝上去扇她一頓耳光,這時,旁邊花叢中一個微弱的女聲喚道:“玲兒。”蘇玲聽到這個聲音,恐懼一下子攥緊了心,她衝到花叢中,抱起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淚水刷地一下子湧了出來,哭喊道:“媽媽,你怎麼了!”再看那個女子,肋間被一刀刺穿,暗紅的血浸滿了衣裳。
蘇玲想起自己溜出去玩之前,還和媽媽大吵了一架,回來的時候想道:“媽媽那麼疼愛自己,自己卻和她大吵大鬧的,真是不應該!到家的時候一定要和媽媽道歉,再好好撒撒嬌,哄媽媽開心。”可是現在媽媽就要死了,那些很少說的道歉的話,那些撒了無數次的嬌,媽媽再也聽不到了,她抱著媽媽嗚嗚地哭了起來,女子低低的聲音叨念著:“玲兒,快逃,快逃,媽媽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快逃……”說著說著,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那個少女冷冷地說道:“蘇玲,你逃不掉的,你們,今天都得死。”
蘇玲緊緊地抱著媽媽的屍體,眼睛裏閃著淚光,像飽滿的紫葡萄掛著晶瑩的露珠,她真想衝上去把那個少女砍成碎片,她瞪著少女,努力地想著這個少女會是誰,終於一個名字在腦海中顯現,她對著少女說道:“蝶妖,三年前你殺了我大哥,這些年到處找你,今天是你逃不掉了。”
少女毫不理睬她,望向蘇鳴天,笑道:“蘇鳴天,你那不爭氣的女兒竟然還知道我,你們蘇家,刀法不怎麼樣,就該像一群烏龜一樣縮在殼裏,懂這麼些江湖上的事有什麼用?”
蘇玨冷笑道:“你想想,有這麼一個女人,凶殘成性,三年前開始,殺了無數名門正派中人,今年初,更是把樓映雪樓家滿門殺盡,從老到小,一個都沒放過,同樣是這個女人,淫蕩無恥,三年間,每隔幾日就要與男人勾搭成奸,然後殺掉這個男人,另覓新歡,你說,這麼一個女人,有誰會不知道麼?”
蝶妖聽罷,用刀背重重打在腳下的老婦身上,說道:“你罵我一句,我就砍這個老太婆的一塊肉!”蘇鳴天,蘇玲,蘇玨見老婦挨打,一起圍攏上來,蝶妖刀尖一挑老婦咽喉,“敢過來,哼哼,不想你們老祖宗活命了嗎?”
老婦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盡管那一刀痛徹心扉,還是一聲不啃,聽到蝶妖這話,怒罵道:“蝶妖,我老太婆活了這六七十年,你這麼凶殘無恥的蕩婦我還是頭一次見,鳴天,你們不用管我,快殺了這個蕩婦,為江湖除害。”
蘇玲對著蝶妖說道:“我大哥從來不和別人結仇,你為什麼要殺他,就算他哪裏得罪過你,我媽媽哪裏得罪你了,她哪裏都不去,就在家裏,你為什麼要殺她?”
老婦聽見提起長孫,想到白發人送黑人,老淚縱橫,哭道:“蝶妖,你為什麼要殺他,可憐他的女兒,連她父親的麵都沒見過。”聽到這話,蘇鳴天身後,蘇琣的妻子抱著兩歲的小女兒,落下淚來。
蘇玲望著蘇琣的妻子,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從來不過問江湖上的事,每天都把家裏麵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多好呀,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總讓人覺得那麼親切,從來都是微笑著的,說話做事總是那麼柔柔的,自己能有她一半溫柔就好了;小外甥女多可愛呀,自己每天都要去逗逗她,她也像她媽媽那樣愛笑,咯咯地笑個不停。可是她們,因為這個蝶妖,永遠失去了心愛的丈夫,父親。
蝶妖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想殺誰就殺誰,哪需要為什麼。”
蘇琣的妻子柔聲道:“你怎麼能這樣,隨隨便便殺人,你還到處去,”對於她這樣的女子來說,“勾引”這個詞實在是說不出口,“找男人,你爹爹媽媽知道你這個樣子嗎?你這個樣子,他們多傷心呀。”
沒等蝶妖說話,蘇玨接過話來,說道:“大嫂你在家孝順父母,出嫁孝敬公婆,見過的人也都是斯斯文文的,哪裏能想到,會有蝶妖這樣的女人,她嫌她爹娘不讓她勾引男人,竟然把她爹娘都給殺了。”
蝶妖眉頭一皺,怒道:“我愛殺誰就殺誰,本來不知道今天該先殺哪一個,既然你問為什麼殺蘇琣,那就殺你!”說著,手腕一翻,一刀割開了老婦的喉嚨,血一下子濺了滿身,蘇鳴天眼見老母親被殺,騰身而起,手上陌刀劈向蝶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