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在等待中心(2 / 2)

“他的眼睛有問題嗎?”

“不,他的眼睛好好的,他希望別人捐給他一隻有問題的眼睛。”

“怎麼回事?”

“他希望擁有一隻色盲的眼睛,能把太陽看成藍的,把月亮看成綠的,把雪人兒看成胭脂色,這樣他就能畫出一個新奇有趣的世界了。”

我拍了一下手,說:“太巧了,我正好有這樣一隻色盲的眼睛。他不用等待了,我立刻可以換給他,因為我不想當畫家,不想畫藍太陽、綠月亮和胭脂色的雪人。”

接著我又答應把我的舌頭捐給一位廚師,他的舌頭得了一種使他不能繼續當廚師的病,叫“味盲”,胡椒麵在他嘴裏成了橙汁粉,並且再也嚐不出醬油和醋的區別。

再往前走,隻覺得突然亮起一道閃電,這閃電轟隆一下把我劈成兩半。等到這兩半慢慢拚攏起來,我才看清,眼前躺著一位絕色女郎。

我問主任:“這樣一個美麗得毫無缺點的人,她還想等待什麼呢?”

主任說:“是這樣的,有一天她收到一位詩人送她的詩,其中有一句,‘我是你腳指甲上的一隻蒼蠅’。她就老是在心裏想著這句詩,總覺得很不舒服。十天以後,她的腳指甲上真的生出一個蒼蠅形狀的黑點,洗不掉,擦不掉,用刀刮也刮不掉。她是不能容忍身上有一絲一毫的瑕疵的,所以也來到等待中心……”

啊,追求完美,如此徹底,真讓我感動了。能為這樣高標準的美人貢獻一片腳指甲,也算是我的幸運吧。

看過美人以後,別人就顯得慘不忍睹了。美人隔壁那位,不但麵容醜陋,肢體都是殘缺的,他的兩個手掌上竟然沒有一根手指頭。

主任介紹說:“這人是個小偷,一個老想改行的小偷。他發誓再不偷了,他的決心很大,一刀剁掉了一個手指頭。就這樣他發了十次誓……他相信,如果有人願意捐給他十個手指頭,他肯定會用它們幹好事。”

“但是我不相信。”我說。雖然我以後捐出手指的時候自己已經不需要用手了,可是不能讓我的幹幹淨淨的手指頭被別人弄髒。

主任告訴我,他們中心有預覽設備,可以看到捐獻後的使用情形。

那好,我們就來預覽一下吧。

於是主任立刻進行虛擬安裝,將我的舌頭、手指、耳膜、腳指甲、色盲眼分配給各位等待者。

從屏幕上看到:

音樂家指揮樂隊的姿勢像擠奶,音樂就像牛奶一樣流淌出來,將他浸泡著,飄蕩著……

畫家睜一眼閉一眼,睜著的自然是那隻“有問題”的眼睛,他用它畫出新奇有趣的太陽、月亮和雪人。

廚師一邊炒菜一邊品嚐,而讓我們品嚐他那甜酸苦辣的表情。

沒想到小偷真的改了行,他當了郵遞員。以前他的動作是從裏往外掏,現在改成從外往裏塞。

那徹底完美了的美人,把那首蒼蠅詩轉贈給她暗恨著的一位朋友,希望她的腳指甲上也長出黑點來。

預覽過後,我正式簽署了捐獻意願書,稍有更改的是,我決定捐出手指頭,留下腳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