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徐逸跑到了陳璟的鋪子裏。
陳璟正巧忙完了,和徐逸去喝茶。
“……生石膏沒有用,換成了白土。”徐逸和陳璟,說起史莘文的事,“煎藥的那個小丫鬟,被史太太收買了。不僅僅這次的藥,以前的藥也換過。”
史太太,並不是史莘文的母親。
史莘文是原配生的。
原本,史莘文還有兩個哥哥。因為他母親身體不好,所以生出來的孩子,體質也不好。史莘文的兩個哥哥,早年夭折。
而後,史家原配過世,繼室進門。
這位繼室史太太,一連生了兩個女兒,至今沒有兒子。將來史老爺百年,若是繼室史太太仍沒有兒子,家產就要全部分給史莘文,繼室什麼也撈不到。
史太太不甘心,見史莘文生病,就趁機換了他的藥。
因為史太太在內宅一手遮天,她換藥的事,是派了她心腹的丫鬟去做的,沒人知道。史老爺並不是個精明人,又信任史太太,下人更不敢多言。
要不是史老爺把史莘文抬到了徐氏藥鋪,又把藥渣給了徐逸看,至今也糊裏糊塗的,史莘文也枉送一條性命。
“我就說嘛。”陳璟笑了笑,“告訴史老爺看看藥渣,他不聽我的話。”
想到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陳璟笑了笑。
果然,家業大了,糟心事就多了。
“史老爺後悔不跌。”徐逸笑道,“他給你送那麼重的禮,不僅僅是你的藥,更是你提出查看藥渣,讓史老爺看清了枕邊人,救了自己兒子一命,不至於絕後。
他跟我說的時候,想起來就後怕。他說,若不是陳神醫,他可能永遠想不到。陳神醫救了他史家的命脈。”
陳璟笑笑。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眼瞧著天色漸晚,晚照披將下來。
陳璟和徐逸又尋了個地方,用了晚膳,這才回家。
他回到家,先去內院,和他大嫂打聲招呼。
丫鬟卻告訴陳璟:“二爺,太太誦經,要亥初還能誦完。太太說,如果二爺回來,就去歇了吧。”
陳璟哦了聲。
從去年臘月低,大嫂就臨時抱佛腳,時常拜佛,肯定是保佑今年能找到參加春闈的陳璋。
但是,她從來沒有整日這樣念經的。
春闈已經開始了,再過幾天就要結束。
到了放榜的時候,如果陳璋上榜了,打聽的消息的人肯定知道;若是沒有上榜,也會有同鄉見過他參加,至少有點消息回來。
想了想,陳璟去了趟外院,找李八郎聊天。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陳璟說李氏最近念經的話,“是誰說了什麼?”
“今天她去了趟觀音寺,聽說一個從外地來的師太,指點她如何求心中所願。她還花了二十兩銀子,點了盞長明燈。”李八郎既心疼,又覺得無奈。
陳璟默然。
“……央及,我覺得你哥哥回不來了。”李八郎倏然,對陳璟道,“大家都不肯承認,特別是我二姐。等春闈放榜,她就不得不接受。”
“我也感覺他回不來。”陳璟也道。
每次提到陳璋,大家都是相互安慰,說肯定會回來,生怕詛咒了他。
但是正常的思維,大家都有。如果陳璋還活著,要麼他不要這個家了,要麼他無能為力。不管是哪種,他都不會再回來。
“怎麼辦呢?”李八郎深深歎口氣,“我真怕她撐不起去。最初月底,就該有消息了。”
陳璟又沉默。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大嫂。
對於大嫂而已,丈夫就是她的天。這些年,她辛苦維持這個家,等著她的男人回來。她的天如果塌了,怎麼安慰她?
任何的安慰都無濟於事。
“……去睡了。”陳璟沉默一瞬,不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後花園。
第二天,清筠告訴陳璟,說什麼外地來的師太對李氏說,讓她八天不吃,隻喝符水誦經,才能給陳璋聚福。
清筠很擔心。
八天不吃飯,人是要餓壞的。
“不妨事,回頭我配些補藥,拿回去讓丫鬟熬了。每次給大嫂衝符水的時候,就用我熬出來的藥,能讓她撐八天。”陳璟道,“這是她的心願。
倘若她沒有做到,以後她會怪自己沒有盡力。哪怕以後大哥回不來,大嫂至少不會怪她自己。讓她誦經吧,別勸她。”
清筠覺得陳璟言之有理。
她點點頭。
清筠仍是心疼李氏。
她現在不再害怕陳璋回來了。反正,哪怕陳璋回來,陳璟也會留下清筠的。
當即,陳璟配好藥,清筠抽空回了趟錦裏巷,把藥熬煮好,悄悄吩咐丫鬟,回頭給太太衝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