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就坐正了身子。
方才他們倆嘀嘀咕咕的,然後惜文又伏在陳璟肩頭說話,現在又深情對望,簡直不把滿桌的其他人放在眼裏。
惜文也坐正了身子,臉上絲毫不動聲色,冰雪嬌顏無半分起伏,似樽冷豔的完美雕塑。她輕抬皓腕,扶了下鬢角,肌膚如新荔。
屋子裏豔光驟盛。
邢文燋哈哈笑。
趁著夥計上菜,邢文燋低聲對婉娘道:“我瞧著,惜文姑娘和我弟弟是有情有義。我保個媒,惜文贖身的錢我出,把惜文給央及如何?”
婉娘當即神色一斂。
她沒什麼表情,和惜文的表情如出一轍。
邢文燋這才知曉,惜文那副冷豔又勾魂的表情,是誰教她的。原來是婉娘。
婉娘這幅表情,不僅僅冷豔,還有幾分滲人。
“……奴可就惜文這麼一個女兒,終身大事不敢勞二爺費心。”片刻後,婉娘表情才微微緩和幾分,笑著對邢文燋道,“按說,二爺開口了,也該給二爺這個麵子的。隻是,奴沒打算讓惜文贖身。”
“玩笑話,婉娘勿惱啊。”邢文燋終於試探出了婉娘的口風。
婉娘是不打算放惜文的。
現在惜文有名氣,婉娘是打算把她的名氣做得更大;等將來惜文過時了,可以培養她經營青|樓,不準備讓惜文跟誰。
婉娘自己是跟過男人的,最後被那男人的大婦和兒子們趕出來,重拾舊業。男人新鮮勁了,不會為了一個伎人,跟家裏的大婦過不去。
此行出身的女人,隻能做妾。
妾的賣身契,都在大婦手裏拿著。等男人新鮮勁過去了,大婦想把她賣給誰,她連掙紮都不能,完全受製於人,太辛苦。
在婉娘心裏,既然入了此行,嫁人是下下策。
她不忍心惜文走她曾經走過的彎路。
現在惜文可能會怪她,將來就知道婉娘的苦心了。婉娘也不怕惜文埋怨她。
婉娘在市井混得很深,認識不少江湖遊俠,也認識很多權貴。邢文燋不太敢多惹這個女人。
既然婉娘不同意,邢文燋心想那就算了,讓陳璟自己和惜文廝混去吧。
菜擺了滿桌,也斟滿了酒。
天氣漸晚,晚霞旖旎,絢麗霞光從軒窗透進來,簾幕搖曳,酒色也瀲灩。
邢文燋很高興,飲酒不停歇。
夥計抬了琴進來。
惜文起身,彈琴助興。
陳璟明日還要坐船遠行,一杯也不喝,全部推諉道:“著實不擅長飲酒。我將來要做大夫,手要穩。若是喝酒,將來手發顫……”
他這話一說,邢文燋立馬道:“那還是別喝了。”他最看好陳璟的醫術,生怕他的醫術有個閃失。
婉娘也道:“是極,別飲為妥善。隻是咱們飲酒,那央及孤寂……”
“惜文姑娘不是彈琴嗎?”陳璟笑道,“我聽琴吧。”
他一直吃菜、聽琴。
後來琴聲歇了,惜文去了隔壁雅間整頓妝容。
滿屋子的酒氣,熏得陳璟頭疼,他借口出恭,從雅間裏出來,站在走廊盡頭吹風。
雅間在三樓。
站在盡頭,可遠眺整個望縣縣城。
夜市已起,城裏燈火點點,夜幕下的望縣熱鬧繁華。初九的瓊華並不濃,似輕霜淡攏著整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