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微笑,不再多留陳璟,喊了聲外頭的護院,讓送陳璟下樓。
等陳璟一走,兩位大夫說話也更不客氣了。
“……老朽獻醜,這方子改改吧。”倪大夫先說。
“還是改改妥善。”龔至離也說。
婉娘笑了下,沒有拂了兩位的好意,讓他們改了方子。
兩位老大夫斟酌片刻,最後把陳璟藥方裏的生石膏和犀角這兩位極寒之藥都給去了。去了這兩味藥,這方子仍是寒。
所以,倪大夫交代婉娘:“先吃三劑。三劑吃完,再請大夫複診。”
這種寒涼之藥,女子不能多吃。
婉娘道謝。
她喊了護院,給倪大夫和龔大夫也拿了個紅包,裏麵各有五個一兩的銀錁子。一次問診就打發五兩銀子,婉君閣真是財大氣粗!
兩位郎中也走了,二樓就安靜下來。
天色已暗,婉娘喊了丫鬟,道:“去樓下,讓貴客們都移步前麵吃酒,今晚的酒水,都算婉君閣的……”
她這是要把人都打發走。
婉娘拿了兩張藥方,思前想後,仍是拿不定主意。
到底用哪個?
陳公子嘛,年紀太小了,不像是有醫術的。可之前在街上,他遇到惜文,看到惜文那樣發狂,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驚呼說“這姑娘是瘋了嗎”?而是說,“媽媽別擔心,姑娘隻是一點小疾”
從那點,足見他真的通醫理。
他說話,像郎中的口吻。
而方才,他明明沒有問過惜文的病,也沒有看過惜文的藥方,就能一口斷出惜文用的藥材,這點最讓婉娘折服。現在想起來,婉娘都覺得震撼。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惜文之前的藥方,是劉大夫開的。難道陳公子和劉大夫串通的?
不像啊,劉大夫幹嘛自己砸自己的腳?
今天事情傳出去,劉大夫也不好看。
但是也不能否認陳公子和劉大夫串通,想騙更多的錢。這樣的話,反而更加合理。
轉念一想,婉娘又覺得陳公子不是騙子。
婉娘不了解陳公子,但是了解劉大夫啊。假如劉大夫一直在做戲,閱人無數的婉娘早就發現了蛛絲馬跡。婉娘和劉大夫打交道四五年了,對劉大夫的為人秉性一清二楚,劉大夫騙不了她。
況且,陳公子也是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不會是騙子的……”婉娘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
那麼,他的藥方,要不要用呢?
倪大夫和龔至離,雖然看著是兩個經驗老道的郎中,可是他們也讚同陳公子的診斷啊。這麼說來,陳公子醫術應該更好。
婉娘沒有那些世俗偏見,她不會覺得郎中一定要是老年人。
也許就有天縱奇才呢。
“是一條命啊。”婉娘想了半天,還是無法決定,說到底,她是在乎惜文的,怕自己一念之差,害得惜文枉送了性命。
下這個決心,真的挺難。
婉娘沉默坐了半晌。
她一生,很少遇到這樣難以決斷的事。
半刻鍾後,婉娘終於站起身。她將倪大夫和龔至離修改的藥方,仔細疊起來,收在茶盞底下;而陳璟的藥方,她又看了一回。
她喊了護院,把陳璟開的方子,遞給了護院:“按方抓藥,抓兩副就夠了。”
今天這些大夫,診斷時都是胡言亂語,隻有陳璟所言讓婉娘信服。既然如此,就相信他吧。
假如惜文真的被醫死了,也是她的命數。
婉娘也算女中丈夫,最討厭猶豫不前的。
護院拿了藥方,去抓了藥。
一刻鍾後,護院回來,把藥交給婉娘,然後說:“抓藥的坐堂先生問,這藥方給誰用,用這麼峻猛的寒涼藥,若是體虛怕受不了。我說是我家小姐,坐堂先生一個勁說不妥。婉姨,真的要煎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