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生命坡(下)(1 / 3)

三尖頂的南側天脊,正起大風,吹得那標誌性的風葉輪持續抖顫轉動,好像下一刻就要翻去山崖之下,偏又始終不倒。

血妖有些煩躁,他揮開幾乎要打到身上的“根須”,等待電話接通。

還好,等待時間雖長,最終還是通了。也不管那邊怎樣,他第一時間就頂著飆揚的風聲嚷嚷:

“我說,這個調子起的太高了吧?

“本來以為你能帶飛,結果搞了半天,是想著把大家澆成水泥柱子,這誰受得了……哎,你在哪兒?”

對麵好像環境也挺複雜,噪音不斷,似乎有轟隆隆的雷鳴或者是爆炸聲,此外還摻著一個女聲,明明聲音還算清晰,但具體說什麼,偏聽不真切。

隔了一兩秒鍾,那邊才回應:“是說在內部論壇的發言嗎?生命之坡那段?”

“還能是哪個?”

血妖回頭,他在天脊上走出很遠,與其他人都保持了一定距離,但他心知肚明,此時絕對有人正豎起耳朵,監聽這場通話。

而且,這些人絕對會把本次監聽的結果,作為未來行事的研判依據。

他本不想打這個電話,起碼不是在此時此刻。但當下的形勢、他本人的立場乃至多年來經營的人設,都逼著他要把姿態擺出來。

起碼給自己一個緩衝。

對麵不急不緩地再度確認,隻是青春期的公鴨嗓,與整體節奏不甚匹配,多少有些古怪:“是說強者和弱者的定位吧,你帶入的是強者還是弱者呢?”

“老子當然是……我沒帶入,隻是就事論事。”

血妖下意識給自己一層“中立”的保護,但很快就覺得沒意思,吐槽道:“現在搞相對概念有意思嗎?從你說話的口氣看,肯定是要填進去超凡種啊,至少我周圍這一圈子,都是這麼理解的。

“我說,你都這位置了,又是敏感時期,說話考慮一下影響嘛,別動不動就要填人進去啊羅老板!”

對麵背景噪聲稍微降下去一點,羅南的話音越發清晰:“我從來就沒有說‘填進去’這個詞兒,隻是說‘支撐’和‘維持’。”

血妖迫不及待:“那就給大家說明白……”

對麵卻又一笑:“當然,毋庸諱言,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有不少人,像你理解的那樣‘填進去’,說不定包括你,包括我……不過你的可能性不大,隻能說是‘有概率’。”

“我說,你這麼講合適麼?”血妖給氣樂了,這棒子還明確砸到自家腦袋上了,“哪怕老子生性樂觀,也架不住你這麼插旗……你要不要考慮考慮,重說?”

“嗯,可以。”羅南從善如流,“我其實是在講一個遺傳種族群的‘布法’進程。”

血妖撓頭,感覺自家嘴臉都不用妖化,都有變成哈士奇的趨勢:

“哈?”

“我記得我放出來‘真傳科’的技能樹了,上麵有這個科目吧。”

這個血妖倒是有點兒印象:“所以呢?”

“所以,一個遺傳種族群的‘布法’進程就是這樣:它需要搭建一條漫長的、坡度適中的、向上的路,亦即‘生命之坡’,以此突破天然的刻印在基因裏的限製——這個可以理解嗎?”

血妖咧咧嘴:“大概吧,就是打開‘基因鎖’唄,這些年不少人在吹這個。不過既然說到基因這層麵兒,我就更不明白了,這和我被詛咒‘填進去’有啥關係?”

說著,血妖扭頭,看向仍在天脊上逗留的其他人,聲音壓低了些,低到有點兒咬牙切齒:“人類混到進一步,把老子擺上解剖台就能解決問題了?把現在這些超凡種全填了坑,就能找到路徑了?”

“顯然不能。”

羅南似乎在笑,又似在歎息:“‘布法’哪有這麼簡單?整個進程,要考慮到個體的壽命長短、種群的繁衍生息;要匹配宇宙中最普遍的環境,也需要適當的提高標準,更有效拓展範圍;它總體是麵向未來的,然而未來不可知,就需要有可以不斷修正的靈活性。

“當然,我們可以先不管‘靈活性’的問題,那必然是要有一個超級文明的底蘊為後盾,才有餘力去考慮;也可以先把‘匹配宇宙環境’……起碼是‘提高標準’先放放,這是實際接觸階段的任務。可哪怕是前麵那些,要妥善解決,也太難了。

“這個階段的任務,就是要在人類種群毀滅之前,建構起‘生命之坡’,最關鍵不是把誰澆成水泥柱子的問題,也不是犧牲誰、獻祭誰的問題,一切的一切,隻在於‘坡度’。”

“坡度?”血妖思維被羅南帶飛了,下意識詢問。

“是的,坡度。”

羅南的公鴨嗓依舊,但血妖基本上已經忽略掉這個元素了。

“‘生命之坡’,其實就是種群的‘布法’進程,其進度曲線,不能太平也不能太陡。

“坡度平了,發展不力,遲遲產生不了可以驗證‘布法’架構的強者、先行者,基本上就很難熬過時光洪流的衝刷;

“坡度陡了,急功近利,強者、先行者積累到不了那個份兒上,沒有形成較穩妥的方案,就迫不及待衝關,以至很快損耗殆盡,便會後繼乏力,依然形成不了適合整個種群的‘公版架構’。

“‘坡度’是如此重要,所以哪怕是劃時代的強者、先行者,也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在適當的節點,才能起到那份‘支撐’作用,提前或落後,都沒有意義。

“至於到時候,是誰‘填進去’,並不是由我、由你或者由其他人來決定,而是由這個漫長的爬坡時代,從一代代人中,一層層地篩選出來。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讓這個進程規劃更為合理,不能平也不能陡,對進程中的每一次關鍵節點都有效記錄,讓每一次、每個人的‘填入’都彰顯其價值。”

血妖一邊聽著,一邊注視三尖頂的天空。百峰君的“根須”不時侵入他的視野,給他幹擾,但其實比不過他自生困惑之萬一。

羅南講了很多,信息量很大,隱藏的背景更是深邃,但其實,血妖大概能聽懂羅南在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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