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觀現在忍不住有些擔心自己的雨傘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擔心失去了主人的把握被獨自遺忘在了警隊裏那張冷清的辦公桌旁邊,孤零零地對自己主人即將被暴雨澆透的命運一無所措的那把雨傘,擔心它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命運。
他厭棄似地合上了手中那本乖僻誇張的現代詩集,皺著眉頭塞回了書架上。四下裏看了看確認並沒有人發現自己的窘態,並且在冷靜下來之後終於意識到在他的腦子裏發生的那些想法並不會被周圍安靜地看書的人們發覺的這個現實,李一觀這才鎮靜下來。
他盡可能收斂著肌肉小幅地搖了搖頭,像是在呼氣一般極其輕微地歎了口氣。
想來也是好久沒有來過書店了,沒想到竟然會多出了這許多的不適應。李一觀在平複了自己莫名緊張的心情之後,也開始反省起自己的生活態度來。
想當年他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也是很喜歡逛書店的。
李一觀抬起頭越過一排排的書架朝著方剛那個店員走進去的辦公室的方向看了過去,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這家藏在鬧事中央巷子深處的書店裏,不算明亮但絕對柔和的燈光帶領著李一觀收回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周圍或站立著或蹲坐在書架旁邊的書客們身上。他們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沉默瞬間滲透了李一觀全身,虛假的寒意將他裹了個遍。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所有人整齊劃一地伸出手指對著他“噓”了起來的幻覺,但馬上就又被他用力地搖頭甩出了他的腦袋。
李一觀不得不承認自己剛剛對自己說謊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逛書店的人,他對於這彌漫著偏執的思考和自以為是的氣氛的安靜的空間有著天生的不可逆轉的反感。
學生時代如果不是他那個無比崇敬的真無色學長強迫李一觀陪著他在書店裏閑閑度日,李一觀知道自己那幾年裏是絕對不可能獨自走進書店的。
李一觀摸了摸自己的臉,抹平了一不小心就跑了出來的真實的厭惡表情,捂著嘴巴向後退了一小步。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書架中間伸出來的長條標牌,看著“現代詩歌”那幾個字本能地想要做出些什麼表情,但這念頭很快就被他的手用力地壓了回去。
李一觀轉身小心地從一個倚靠在書架上不時歎服地點頭搖頭的留著長頭發的年輕男人身邊蹭了過去。這書店雖然空間不小,但因為擺放了太多的書架,就連過道裏都堆砌著書籍,給人的感覺難免有些局促。
這樣的布局也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真心看書的人會難以長久逗留,草草買書離去。李一觀心想著,跨過了一堆新上市的針對特定人群的愛情小說,終於離開了書架和書籍的包圍。
現在他又回到了書店大門左邊的收銀台旁邊,繼續等待起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慌張地跑到裏麵尋找負責人的那個女性店員。
李一觀透過書店外牆上大塊的玻璃眼看著今天上午短暫停了下來的秋雨似乎又要降臨在這片久違體驗過足夠的陽光滋潤的土地了,心中突然產生了不知道該撇向哪裏的傷感。
最後的一絲陽光在李一觀遊移不定的心安定下來之前,就在他的眼前,沒有任何預兆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隨著為了阻斷陽光而複歸聚攏的烏雲再一次覆蓋整片天空,這持續了不過幾個小時的挑逗著這座城裏所有人希望的好天氣徹徹底底的結束了,附帶著也帶走了李一觀自從呂無心消失以來難得出現一次的不那麼苦悶的心情。
現在他不得不去真實地擔心把雨傘落在了警隊的自己一會兒要怎麼才能在即將降臨的可能比之前幾天還要殘酷的冷風雨之中離開了。
李一觀伸出了左手強行按住了不停地微微顫抖著的右手手腕,然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快速地翻看著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