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容清俊貌堂堂,兩耳垂肩目有光。
頭戴三山飛鳳帽,身穿一領淡鵝黃。”
無色背到這裏,恰巧繞到那人身後,又抓起一把花瓣,撒到那人麵前。
“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八寶妝。
腰挎彈弓新月樣,手執三尖兩刃槍。
斧劈桃山曾救母,彈打鋌羅雙鳳凰。
心高不認天家眷,性傲歸神住灌江”
無色頓了一頓,走到桌對麵,背對著那人站定,低頭沉默了許久,久到屏幕前的大家都有些著急了,他才終於慢慢抬起頭,一邊背誦最後一句詩,一邊轉向桌對麵的那個人。
”赤誠昭惠英靈聖,顯化無邊號……二……郎!”
當真無色的臉再一次進入所有人的視野裏的時候,他的額頭中央突然多了一道金光閃爍的縫隙。
“就像是“二郎神”一樣!”李渺心想著,卻被李一觀的叫喊搶先了一步。
真無色碾碎了玫瑰,用花汁在額頭塗了一個“天眼”的形狀。
他像是換了個魂兒一樣,猛地衝到嫌疑人麵前,雙手重重地拍打在桌子上麵。
桌對麵的人旋即被這場麵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汝為何人,何故拜我。擾我清夢,該當何罪。”真無色用一種粗獷到極致的威嚴腔調,怒吼出這幾句話。
接著便一把拉過那人的胳膊,擼起袖子,露出了那個奇怪的三角紋身。
所有人包括李一觀都被驚到了。他們沒想到這個人會使出這樣戲劇化的手段。不過很快,他們的驚訝便轉向了“沒想到這樣的手段居然有效了”。
桌對麵的那個人,已然和幾分鍾前完全不同了。在目睹無色一連串的變化之後,他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無色麵前跪倒在地,一麵叩首,一麵不住念叨著大段的自白。
“韓五福”-“灌縣人”-“妻女雙亡”-“求破地獄,求真君複生”-
屏幕另一端的刑警們雖然剛經曆了一場足以改變他們人生觀的“治療儀式”,但馬上就又恢複了刑警的自覺,忙碌起核實犯人的身份來。
很快就隻剩下李渺和李一觀久久盯著屏幕,看著無色如同“天神”一般站立在五體投地的韓五福身前,繼續聽著他的禱告。
已然沒有什麼繼續裝扮二郎神的理由了,但無色不免可憐起眼前這個人。
無色耐心地聽他反複說著一樣的幾句話,說到韓五福自己都混淆了因果,突然崩潰地哭了起來。
真無色扮演的“二郎顯聖真君”靠近了蜷縮在地上哭泣著的韓五福。
他拍了拍韓五福的肩膀,輕聲說了幾句話。韓五福忽地破涕為笑,猛地又叩謝起無色來。
無色又問了幾個問題,囑咐韓五福睡一覺,然後便走出了審訊室。
李一觀和李渺在審訊室門口已經等著迎接他了。
無色看著李家姐弟,有些難為情地擦了擦額頭上的黃色花漬。
“他說三起案子全是他一個人做的,是‘二郎真君’降下旨意要求他這麼做的。他以為隻要做了就能夠救活他死去的妻子和女兒。”
“我們正在查他的情況,”李渺看著略有疲態的無色,雖然明知不該問出這樣的話,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真無色,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呀?”
無色沒有回答,對著李家姐弟笑了笑,轉身就朝大門走了出去。李一觀也追著無色走了出來,隻留下李渺一個人回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學長你別太在意了,”李一觀一邊陪著無色往外走,一邊對無色略帶愧意地解釋道,“我姐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不了解你的思路和想法,有點懵而已。您別當回事,我……”
正巧來到大門口,迎麵的來人打斷了李一觀的話。
無色與來人擦肩而過,透過那人的金絲邊眼鏡,視線短短地接觸了一下。
來人與無色錯開走出了幾步,幾乎是同時回頭。
“你的眼鏡不錯。”無色微微一笑對來人說。
“你的‘天眼’也很合適。”來人是宗教局秘書長呂無心,他麵無表情地回應了一句。
互相致意了一下之後,便彼此轉身走開了。
李一觀認出了呂無心,向學長介紹了幾句。
走到無色的車子邊上,無色向李一觀道了別。
在無色關上車門之前,李一觀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學長,你覺得這件事會就這麼結束了嗎?”
無色合上車門,落下車窗,看著李一觀,又露出了那一抹怪異的歪笑,“誰知道呢!”
接著便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