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師說法,”李一觀試圖向身邊圍著的一群刑警解釋剛剛真無色提到的這個詞,“出自佛教經典《楞嚴經》,‘末法時期,邪師說法,如恒河沙’。我猜測,他這麼說的目的是自嘲,但其實……”
“閉嘴!”李渺的怒喝打斷了李一觀書呆子一樣的廢話。
李一觀看看周圍,發現並沒有人對自己的解釋產生一絲的反應,大家的注意力顯然都被電腦屏幕所呈現的另一端,也就是真無色正在進行的對犯人連珠炮似的審訊吸引住了。
李一觀的學長真無色,走進審訊室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冒充心理醫生恐怕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真無色特地從李一觀那裏借了一副眼鏡,一邊拿在手裏把玩,一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和表情,
他回憶起自己記憶裏最接近心理醫生的人——一個從來不會安定下來的遊方僧人。每當有人與他講述煩惱時,他的臉上總會露出一種特有的讓人惱火的悠哉表情。無色幼年時原本以為這是因為他參悟世事,得道有方。但長大後才明白,那不過是看透人心的囂張罷了。
很好,現在他自己的臉上也浮現出這種表情了。靠著與生俱來的表演天賦,和這張準備過的臉。真無色成功地騙過了李渺的隊長和一眾刑警,讓所有人暫時相信了他是一個碰巧來給李渺送花的資深心理醫生。然後,獨自一人進入了審訊室(雖然大家極力反對,但他還是以“病人的精神穩定”為由拒絕了任何人的陪同)。
無色道了一聲“再見”,隨手從李渺桌上抽走了一支“硫磺玫瑰”,走進了審訊室,反身合上了門栓。
幾小時前,他坐過的那張椅子上,此刻正坐著一個極不穩定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身邊飄忽不定,不時又像是被什麼聲響嚇到一樣,猛地全身緊繃。他可能正在經曆著什麼其他人看不到也想象不出的異象,以至於眼裏根本沒有這個已經站在他身前幾寸距離的男人——真無色的影像。
比想象中的還要麻煩,無色心想。
真無色把玫瑰花在犯人的眼前晃了兩下,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應。然後,便無趣地放在了桌上。
雖然已經有了思路,但把握還遠沒有十成。心理治療肯定是不會的,好在真無色這個人有自己的辦法。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在外麵那群人發現自己不是心理醫生之前,他能不能解決眼前這個人。
好吧!無色下定了決心,在桌子對麵站定,像是打開了關不上的話匣子一樣,連續不斷,沒有給聽眾一絲一毫心理準備地,說了起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
“嗯!不是呀!沒關係,咱們接著聊。”
“是諸眾生無複我相,人相,眾生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對麵人沒有回應倒也在無色預料之中,背誦幾句經文就能讓人懺悔,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真無色剛剛想起了自己名字的由來,不由得稍稍分了一下神。雖然是師父和隔壁山的大和尚打賭輸了,才得了個“無色”的怪名字,但用到現在其實也還好啦!
那麼,繼續窮盡腦汁吧!隻要對麵的人還未離人形,對於自己的話,總會有所觸動的。
無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速,盡量模仿起那個討厭的遊方僧人,緩緩地而又字句清晰地背誦起來。
“信仰真主和使者的人們,在主那裏,是虔誠者,是見證者,他們將有他們的報酬和光明。不信正道並且否認我的跡象的人們,是火獄的居民。”
“當然不對了!”無色苦笑了一下,馬上又複歸平靜,自嘲地說,“我若邪師說法,引人入地獄。”
此時在不遠處的二隊辦公室裏,李渺的電腦前已經圍了一圈好事者了。隊長為了清靜躲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裏,不然怕也得像這群人一樣,一邊看著“直播”中的這個“心理醫生”真無色,一邊滿頭冒問號吧!
李渺對無色剛剛對犯人說的話,一句也不懂。她回頭看了看呆立在自己身後的李一觀,從自己弟弟的表情裏她看出李一觀也隻是一知半解而已。所以在李一觀試圖解釋“邪師說法”的典故時,他也很快就自知無趣地閉上了嘴。
“大概是經文吧!”
“不會是念咒吧!”
“心理醫生還會‘驅邪’呀!”
周圍的閑扯弄得李渺心煩,她拍了一下桌子,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畫麵的另一端依舊是一個人說另一個人聽的場景,但是……
也許是李渺神經過於緊張了,她總覺得剛才嫌疑人對無色的話有了反應。那反應轉瞬即逝,可能隻是自己過度的期望罷了。但若是真實的,李渺心想,真無色會不會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