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吳不為有些謹慎地低聲說,“我還知道剛才那幾個出事的道長其實是要開車去‘真武觀’的。”
“你怎麼知道的?”李一觀揉搓著被姐姐抽了一下的胳膊奇怪地問道。
吳不為此刻露出了他慣有的略帶愚蠢的得意神情驕傲地說起了自己采訪長明道長的經曆。
“你們也知道,我畢竟是個記者,有這麼大的新聞我肯定會去追的嘛!”
“可是等我到了‘真武觀’附近才發現我來晚了。”
“各個媒體的記者已經占滿了‘真武觀’附近的小路,就連那些平日裏標榜嚴肅價值觀的主流媒體,也都借著報道大佛火災跑到這裏偷窺起‘長明道長’來了。”
“難怪,”李一觀拍了一下腦門,“我還奇怪怎麼記者來得比警察還早,原來他們一直都在山上呀!”
吳不為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
“我本來是想隨便拍兩張照片就下山的,但是,眼看著其他的同行都沒有下山的意思,我要是自己灰溜溜地先撤,多少有些不甘心。”
“就這樣,挨到了中午。大佛事故現場那邊來了消息說可以去拍照采訪了,這群人瞬間都來了精神。”
“在他們都忙著往對麵趕的這個慌亂而且鬧哄哄的空當,我突然發現,今天一天都沒有打開的大門,好像微微地動了一下。”
“我以為自己眼花了,就拿起了相機拉近了看。不一會兒,幾個十歲左右的小道士靈活地從門縫裏溜了出來,繞過觀牆,轉眼就跑到後山去了。”
“當時我還看了看周圍,發現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遠遠地我就看到他們幾個正在換衣服。他們都換上了普通服裝,發髻也都散了,還特意用帽子遮住了頭發。等他們換好衣服,就都沿著林間的一條小路下山去了。
吳不為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水,故意對著杯裏殘留的茶渣端詳起來。
“然後呢?”李一觀有些焦急地追問,顯然他已經被這幾個小道士給吸引住了。
吳不為眼見自己的故事成功鉤住了聽眾,就又滿意地繼續講了起來。
“然後,我走上前去查看,發現他們換衣服的那段圍牆其實比周圍矮了不少。隻是因為牆上的缺口被隱沒在了垂下的竹梢鯉裏,所以從遠處才發現不了。然後……”
“然後,我就翻牆進了‘真武觀’。”
聽到這兒,李家姐弟不由得同時張大了嘴巴。
李一觀此時此刻無比確信眼前這個人有病。
李渺則很快由驚轉喜,因為她又多了一個拘留吳不為的理由。
可憐的吳不為,錯誤地解讀了對麵聽眾的情緒,把驚愕當作了讚賞,迫不及待地誇耀起自己的“功績”來。
“我剛翻過牆,就跳進了一堆不知道幹什麼用的幹草裏。多虧這幹草堆,我才沒有受傷。”
“可還沒起身,我就被聞聲趕來的大小道士圍在了中間。”
應該狠狠揍他一頓,然後把他扔出去的。李渺心想。
“我以為自己會被扔出去,”吳不為回憶起那段經曆,仍然有些不解,“誰知道,沒過一會兒,一個小道士突然跑過來對我說‘長明道長’要見我。”
“為什麼要見你呀?”李一觀插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就這麼采訪到了‘長明道長’。”
“具體的采訪內容太長了,你們等著看我的報道吧,我就不說了。”
“誰稀得看你寫的東西!”李渺白了吳不為一眼,“你還是沒說出任何跟案子有關係的情報,看來我還是得把你抓起來。”
“別呀!”吳不為真相信李渺能幹出這樣的事,畢竟中學時沒少挨她的揍,“我又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的。”
這時,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翻看吳不為筆記本的李一觀適時地出來解了吳記者的圍。
“你這裏記錄說,有個商人一直想收購‘真武觀’以及周邊景點的經營權,但是長明道長從來都沒有同意過。”
“然後,這個商人就聯合雲峰山上其它寺廟,在‘真武觀’對麵的山頂建了一尊大佛。”
“這個商人,是不是今早死在大佛火災現場的那個建築方的老板?”李一觀問道。
吳不為拿回自己的筆記本,前後翻看了幾遍,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就是這個人。”
“而且,另外死的兩個和尚,都是跟他合作的寺廟裏的住持。”
“長明道長拒絕了合作,他們之間就沒有什麼矛盾嗎?”李一觀補問。
“吳不為合上筆記,思考了一下才說。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這三個人突然死了,長明道長難免有些嫌疑。但是,其實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十幾年前,‘真武觀’的收入還都由雲峰山地方政府管理,直到長明上任,他花了很多功夫,上下遊說,據理力爭,才終於把‘真武觀’的旅遊經營權拿回了觀裏。”
“這十幾年裏旅遊發展迅速,積累下的財富,難免不遭人妒忌。”
“其實,在這次網上爆料之前的十年間,有關‘長明’的醜聞幾乎就沒斷過。但都沒什麼證據,這些手段又多少有些下作,到最後大多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一次之所以弄得這麼熱鬧,也隻是因為依托了網絡而已。不過歸根結底,隻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那長明道長有沒有提到這一次可能是誰在陷害他。”李一觀問道。
“那倒沒有,道長壓根就沒提這件事,我覺得他可能真有點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