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笨秀才》上(1 / 2)

百態冷暖貴傻福,千重山水不如初;天機算盡莫稀罕,人間難得是糊塗。

三日過去,展天墨將計天奇平安送回揚州,亂成一團的計家才終於安定下來。計天奇獨自出城的這幾天內,計家派人在揚州城、城外各處工隊都翻了個遍,沒想到計天奇竟會被展天墨送回來。展天墨隻道是在江淹墓穴之中發現計天奇,其餘的事一概不提,留下來吃了頓飯,便打馬回開封去了。

計天奇自從醒後便一直是渾渾噩噩的模樣,回到揚州後才顯得有精神些,兩眼雖不像過去直愣愣的,也沒有前段日子那樣精明、俐落,若人的兩眼之間真住了靈魂,那現在計天奇的靈魂既不混沌、也不清澈,真要形容的話,或可稱之為——老實。

計滄海雖感歎,卻也莫可奈何。他或許後悔自己當初說了氣話,或許不後悔,如果每一種選擇必要有遺憾,那選擇歎氣的總好過選擇流淚的。

兩個月過去,天也漸漸有了點涼意,揚州百姓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過日子,日複一日的做生意、吃飯、打小孩。隻是特別的是,“計三奇”這個名號已沒有人提起了,“計傻子”也少有人再這麼叫,大夥兒就是叫他計天奇,偶爾還是會有人占計天奇一點便宜,卻不在背地裏叫他傻子了。

也許,傻人真有傻福。

偏偏這世上仍有愛欺負傻子的惡人,也總有吃過虧卻不信邪的人。

何錠淵終究是信了邪了,起碼在他的印象裏,計天奇不該那麼精明,若是傳說計天奇借了別人的魂來附在自己身上,何錠淵一定會相信。何錠淵那日被三人圍毆的傷勢早已痊愈,但是計天奇轉身前沉穩的笑聲卻在他心裏留下了陰影,所以當揚州百姓說計天奇已變好、變憨直了,何錠淵仍是不信。

何錠淵甚至想躲著計天奇,計天奇卻主動找上何錠淵。

賭坊老板包贏不知道從何錠淵手上贏過多少計家的銀子,但正如他包廂裏的對聯所寫的:“萬貫權當逍遙膽,囊空莫作欠債人。”包贏雖不管那幾個站在門口供人抵押物品換現銀的人,自己賭場的賭桌上卻容不得銀兩以外的東西做賭,除非包贏親自點頭同意,就像他與孫安發、李知才那場,可惜他永遠不知道孫李二人的真麵目是何人。

何錠淵早已輸得臉都綠了,連押十二把,怎麼押就怎麼輸,一掏褲袋,裏麵隻剩下幾枚銅板鏗鏘作響,這要是拿出來想翻本,一是得連贏二三十把,二是難免讓人笑掉大牙。包贏正笑盈盈的在各個賭桌上招呼客人,剛好踅到何錠淵這桌來。

包贏笑道:“何爺,手氣如何?小店可有讓您沾點財氣?”

何錠淵苦著臉道:“哪有什麼財氣,黴氣倒是都到我這來了。”何錠淵兩眼一翻,指著上屋的房梁道:“包老板,你看我十年下來,前前後後在你這兒也輸了少說有七八十兩,這賭坊裏得有三四根房梁、柱子算是我讚助你的,你就給我點錢讓我翻翻本如何?”

包贏臉上雖是在笑,卻搖搖頭道:“何爺,那是您照顧小店,不然小店早就得關門大吉了,可包某也多年不作借錢還錢的買賣,催帳起來太費事,您要是真想翻本,不如明日再來。”

何錠淵還想耍耍無賴,卻見到包贏身後的壯漢開始扳弄自己的手指,每個骨節都在喀啦作響,何錠淵的臉從原先的青色轉白,暗暗在心裏罵句天殺的,象征性的用力拍了一下賭桌,裝作生著悶氣的出去了。

天元賭坊對麵的小酒鋪,那小胡子、胖子、瘦子三個賭友早已等在那裏。

有些朋友就是這樣的,就算打過一場架,隻要有共同的興趣、共同的利益在,事情過去後還是跟以前一樣。但這並不代表欠的錢隻要打一頓就不還了,何錠淵在計家連搜帶刮的湊了十兩銀子,這三個朋友才繼續算是朋友。

那小胡子抬眼瞧了一臉晦氣的何錠淵,不以為然地道:“這回出來倒是挺快的。”

胖子哼了聲,邊嚼著花生米邊道:“明明每次來身上的銀兩比咱們仨加起來還多,出來的時間倒沒有比咱們久多少。”

瘦子喝了口又淡又酸的酒,笑道:“你們倆也別說風涼話了,要不是都輸了個清頭,咱仨也不會在這破酒鋪坐一塊。”

何錠淵一屁股坐下來,罵道:“這包贏真不是個玩意兒,連個翻本的機會都不給。”

小胡子嗬嗬笑道:“拿啥翻本?拿你的褲腰帶嗎?”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臭貧著,計天奇此時正朝那小酒鋪走來,身上仍是穿著天藍錦衣,手上卻不是一把折扇,計天奇抓著一串裹著厚厚糖衣的糖葫蘆,喜滋滋地走過來。那三人瞧見計天奇,不由自主地把頭壓低,嗓子也壓低,唯獨背對著的何錠淵渾然不覺。

計天奇筆直的走到那三人桌前,道:“何舅舅、三位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