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他也不言語,對旁邊的男子坐了個手勢。
那男子恭敬的起身,向門口的我走來。
緩緩展開一個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紙扇。
我好奇的瞄了一眼扇子上的字,笑容立刻僵在臉上。
隻見紙扇上寫著兩句詩: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杜甫的《望嶽》,我們的世界小孩子都能背出來的詩,寫在這裏,卻顯得十分詭異。
莫非主位的那個男子和我一樣是穿來的?
我大吼一聲,“拿筆來!”
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在紙扇上接著寫下,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紙扇傳給坐在主位上的男子,隻見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動。
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欲言又止,但隨即轉過身去,背對著我開口,“她的心願終於可以了了。”
那聲音像歎息又像興奮,竟讓我迷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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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連雲堡的路上,雲曦問我,“岱宗是什麼?齊魯又是哪裏?”
坐在雲城之主專用超級豪華大馬車裏,我閉上眼睛緩緩的說道,“我的家鄉有五座最有名的山,稱為五嶽,岱宗就是五嶽之首,又稱泰山。齊魯是在家鄉的山東,齊在泰山北,魯在泰山南。”
之所以不顧亦淺的反對去連雲堡,隻是因為雲曦說,她的祖母,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家鄉的親人,已經時日無多了。
我又怎麼會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孤獨,同自己所熟悉適應的世界生生的割裂開來,痛的滿身寂寞。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種種顧慮和猜忌而失去安慰這個老人的最後機會。
然而,趕到連雲堡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了。
推開虛掩的精致的木門,‘吱呀’一聲,像推開了記憶的閘門,像推開了時間的洪流。
麵容安詳的老人,坐在雕花木床上,手裏拿著方帕子,像是在繡著什麼。
發如雪,一絲不苟的在頭上盤了個最簡單的發髻,一根白玉簪子斜斜插過。更襯的她無邊的優雅。
歲月也許可以衝蝕人的青春,但歲月卻永遠帶不走美麗,特別是那種仿佛沉澱一輩子的高雅和慈悲。
老人抬起頭,幹枯的手指扶過手中的帕子,好像在緬懷最珍愛的回憶。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姚木蘭,那個林語堂筆下最完美的女人,濃濃的書香氣,堅忍的智慧,隻覺得撲麵芬芳。
像是想起來什麼,老人淺笑著衝我招手:“姑娘,來,陪我聊聊天兒。”
我點了點頭,輕輕的走到她身邊,坐在床畔,任她拉著我的手。
“小的時候啊,我就調皮搗蛋的,父親總說我,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除了他,那時沒人會把我當女孩子看的。”
老人安詳的笑著,臉頰邊若隱若現的兩個小酒窩,不難讓人猜想她當年的俏麗。
“後來日本人打進來了,局勢亂的很,他領兵去打仗,以一敵百,最後啊,卻還是戰死沙場。”
我的心沉甸甸的,眼前的老人,定是來自那個水深火熱的年代吧,我沒經曆過那樣的動蕩和殘酷,所以沒有資格去評論什麼。
“接著父親又被奸人所害,當時隻覺得所有的夢都碎了,就在晚上爬上了泰山之頂。”
她的語氣平靜極了,那感覺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而不是論及一場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