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城中百姓早起煮食，自有挑剔要買新鮮蔬菜的。菜市的運作時間本較平常生意早些，裏麵許多樸實壯碩的女子，搬著籮筐來來去去。
其實傅織書一個人時上工更早，寅時裏就過來把攤子擺開。隨著四春來所有商戶共同的忙碌，利落分切好屠宰場送來的整豬，按位置一一擺好。
“喲，傅姐兒，你今日來得可晚了些呐，小五都等了你兩刻哩！喏，她這個沒耐煩的丫頭將豬肉放在這兒托我們看著，隻叫你空了再去結賬。”
說話的人是李大姨，她在本菜市中常年專賣各類豆子，攤位在傅織書後頭幾排，看著她一個年輕孩子就格外照顧些，今日見她來得比平時晚，自免不了幾句好奇與交待。
因為貪睡而耽誤了時間的嚴勻勻略微冷汗。
“謝謝李姨看顧，您家的豆子新鮮飽滿，待會兒我來秤些黑豆回去煮湯，現在先去分肉了，您先忙。”
本地商戶攤主間早已熟識多年，友好的招呼過後就不多寒暄。傅織書嗬嗬一笑，謝過李姨。四春來中每個人都在忙碌，理菜的理菜，裝魚的裝魚，有的在剝皮開瓜，有的在清點海貨，各人忙各自的，直到自家攤前一切都擺整妥當了，才坐下來歇一歇。
昨天第一次上工時，這一切景象對嚴勻勻來說都是那麼陌生和新奇，包括忙碌出力的全是大個女人……現在見到小傅姑娘她一個人利落的從個大竹簍裏搬出一頭豬來擺在案上，發出“轟”的一聲響動，她止住了瑟縮的舉動。
嚴勻勻感覺不好意思，想過去搭把力，傅織書利落的起刀落在豬肉裏，先一步抬頭對她笑著開口：“勻勻，你先坐坐，我一會兒就切好了。”
“織書，昨天我已經熟悉許多了，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就直接告訴我啊！”
始終沒忘記自己是來打工的嚴勻勻努力擺正了心態，強自漠視那三兩下被宰掉的豬頭以及剖開的胸膛，盡力誠懇的問著。
傅織書手起刀落翻轉如花，做著早已變成本能的活兒，嗖嗖卸下四隻豬腿，按固定位置拋去，整齊利落。傅織書從來沒特意指望過把嚴勻勻當個得力助手來用，至少在見到她那一刹是毫無疑問的了。她實在的笑笑：“這些事我早已做慣了，真的不勞你動手。”
嚴勻勻隻能呆呆的一邊坐著去了。唉但凡獵奇的職業，通常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駕馭的。
天色漸明，許多提著籃子來買菜的小子丫環們陸續從菜市口一路逛進來，尋買問賣，討價還價，到得豬肉攤子前，籃中已逐漸裝滿了各種新鮮蔬菜，瓜果苗豆。
“嗬，今日的豬肉照樣都挺新鮮，傅姐兒，先給我把前後腿都秤了，我還趕著回去熬湯呢。”
站在攤前選肉的小女孩顯然常來，挎籃的右手翻看著中意的豬腿，對傅織書說話甚是隨意。確定要了，便把那兩塊豬腿向秤邊一推，抬頭看到站在一邊的嚴勻勻，詫異的問道：“傅姐兒，這姐姐以前沒見過啊，你家的客人嗎？”長得可真是…特別。
接了豬腿正在過秤的傅織書憨實笑笑：“嗯，她姓嚴，要在我家住些時候，順便來幫著我。豬腿三斤四兩，四十八文錢。”
那小女孩動手在身上摸錢袋，一雙眼睛卻忍不住打量嚴勻勻，越看越覺得她長得實在是嬌弱美貌，不由地聯想到那些偶得的一詞半句，竟是形容這女子也十分合宜。果然印證了常走各地的佘大娘所說：世間亦有那美貌奪人的女子……
嚴勻勻心想我昨天就來了，這小姑娘去不認識她，隻能證明她不是一個每天都來的客人？麵對直視圍觀，出於禮貌習慣的揮手一笑：“呃，你好。”
小女孩聽到與其容貌相襯的柔軟自然的清音，心中舒適得喜笑顏開，露出兩顆淘氣的虎牙，大大的點個頭：“姐兒好！”
話說這個時代的女子天生剽悍，小女孩不過十來歲，但已長得五官分明，喜悅的聲音中氣十足，過分的熱情驚得嚴勻勻下意識一顫。待見對方臉含好奇，但是雙目真誠，頓時又將心收回肚中，露出更加溫柔恬軟的笑意。
沒見過這般景象的小女孩徑自呆了。
傅織書為防嚴勻勻尷尬，側耳聽著動靜。小女孩遞錢的手停在半空，一雙眼卻是直直的盯著她家未來弟妹，眼神迷迷蒙蒙的，真是孩子神情。一把抽了銅錢拍在小女孩手背上，取笑道：“沒睡好麼，大早到我這兒發呆！”
“啊呀！這個姐姐的笑容太好看啦！”
小女孩被拍回神，下意識的叫了一聲，說出這麼句實心實意的話來。
向嚴勻勻望去，她身穿藍布衣衫，掩不住青絲如瀑，白麵若銀，落在唇畔那一絲明亮的晨光，竟叫人怎麼也看不夠。
兩日相處，傅織書比別人更明白嚴勻勻顧盼之間的美麗，回頭向又要開始發呆的小女孩笑斥道：“嚴姐姐新來乍到，小丫頭不許無禮！”
“哦！”手臂上的秤杆敲得小女孩徹底回神，聽到傅姐兒說她無禮，不僅沒有反口，竟然連耳根子有點發紅了，眼看時間不早，連忙拾了餘錢轉身走開。不一會兒又反轉身子叫道：“姐姐，我明天還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