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蔓君坐在自家黃包車上一路看著來往行人,一麵想著心事,這來來往往的,誰會是他?逛了許久,卻一個都不是。自己原是個沒心眼兒的呆角兒。
世上重逢若這般容易,古時的樂昌公主與她夫君徐德言也不必約在正月十五在街市叫賣破銅鏡以此相認重逢了。難道竟是無緣?雖不是夫妻,他卻於她意義非比尋常。她無奈地自己笑了笑。糖蒸酥酪也已吃過了,菱粉糕也嚐過了,隻是因懷著心事,都食之無味。書也買過了,實在也找不出別的緣由繼續在這瞎逛。
“令大哥,我們回去罷,我也逛累了,真是多勞你走這一遭。”白蔓君麵上笑著說道,心裏卻透著幾分失落。
“小姐怎說這話,我分內的事。方才小姐還請我吃了尚仙居的茶點呢。”令祥憨笑著說道。
忽的,旁邊走過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位,竟那般熟識。錯不了的!就是他,雖然他換了身裝束,一身氣派的府綢暗花雲紋長袍,手上有金晃晃的戒指,拿著了一頂黑呢禮帽…可他仍舊是他,那夜月下的男子……筆挺頎長的身影,輪廓分明的側臉,此刻線條冷峻堅毅...尤其是那副眉眼,褪去了戲妝也是這樣英氣逼人的,她怎會忘記。
原來他真如她記憶中那般俊逸不凡,她很多個日夜回想起的那副英雄的麵容,並非杜撰想象的。隻是這副著裝,倒是實在與她想象的不同。這副著裝像是個商賈或者富紳,這點她是從未想過的。不過,無論如何,是應再當麵好好道謝一番的,那晚太倉促,未及細說。或者,什麼都不說,隻是這樣靜靜地看看他也好。
他顧著與身旁的男伴說話,倒未瞧見坐在車中的她,她正思量著當著這令大哥和那人的麵,要不要開口提起那晚之事?畢竟那夜他是躲匿在那。正待停住下車,卻看他與那同伴說笑著便走進了那風,流之地。她慶幸她未貿然叫令祥駐車。
他不應是沉迷聲色之人呀,酒肉之徒又怎會有膽去刺殺張師長?不不不,一定是認錯了。可他就是他啊。他,一定是進去洽談生意上的事宜的。她一邊回頭看一邊安慰道自己。卻有淚不自覺滑落。你為何落淚,為何要為他落淚?他又不是你誰人。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那個人。
卻隻見那手拿黑呢禮帽的年青男子一麵戴上禮帽,一麵狎昵的笑著用手撫了撫站立門前的其中一個小妓.女的發髻,還輕佻地湊到那女子身旁耳語了一番。
她忽然又憶起那夜月下少年的粲然一笑,“有緣還相會......”
白蔓君陡然覺得身體內有一個醞釀許久的東西被抽去。抽去了,她也就不知那醞釀許久的東西是什麼了。或是一個飄忽的夢罷。行了一段,她回頭再望,已不見人,遠遠的天邊暮色漸起,燈火已黃昏。有風起,長夢如空。
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