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不認識！”我忙否認。讓他知道我認識楊嬤嬤還得了，這家夥可是能僅憑著隻言片語就能聯想出整件事情的脈絡的！我還記得那次沒有一點線索，他就能把商馭不讓八阿哥和偷兒見麵的原因猜了個百分之百。對於長著如此頭腦的胤禟我一直都是敬畏有加、小心戒備的。
所以，不但不能承認自己認識楊嬤嬤，還要讓他連懷疑都沒有，不然我就離暴露不遠了。“我隻是聽她指揮別人掃地說的話很有趣，才對她笑了笑。”
“有趣？哪裏？”胤禟不動聲色地看著我，深潭般幽黑的雙眸靜得沒有一絲波紋。
我看著這雙眼眸，感覺自己就要沉入其中。我忙低下頭。“她，她告訴丫環們幹活兒都別跟沒吃飽飯似的……”
實際上，她的原話是這樣的：喂，都精神點兒幹活兒！九爺府可從沒讓咱們餓過肚子啊，幹活時可別跟餓得半死似的！
想起了多年前，我看了幾個不大認真的丫環縫製出的玩偶時，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我當時的原話好像是：唉，針腳都縫得精細點！府裏給咱吃的可都是大米白麵，咱幹的活可別跟吃了一肚子粗糧似的！
剛進門的胤禟聽到了這話，還曾開玩笑似的說了句：誰幹的活跟吃了粗糧似的，明天就讓她吃粗糧！
胤禟的話引來了丫環們羞怯的低笑，當時站在一旁的楊嬤嬤卻笑得很響。
楊嬤嬤不是記住了我那天的話，照搬的吧？
胤禟聽了我的話，眸中終於閃過了一道極細微的波紋，唇角彎起，緩緩浮現出一絲笑意，卻又似想起了什麼，唇角再度下垂，唇的兩側出現兩道淺淺的細紋，看著竟顯哀傷。他極快地轉過頭去，一瞬間，我從他眼中似看到了極淺淡、極淺淡的，傷。
他，是否也想起了我們那天的言語？
我怔怔地看著他繼續前行的背影，再次感受到那背影的落寞。
沉默不語地到了暢綠軒，大米小米被下人們帶去換衣服，胤禟把我領到書房。
這裏還跟過去一樣，一長排的書櫃，中央放著條案，胤禟坐在條案後，一臉專注地翻閱著賬冊。好像時光倒流，我似看到多年前，第一次穿越到大清，他第一次正式招我侍寢時的情景。那天，我沒刻意打扮，就被這個傲慢的家夥修理了一頓。
我們在這裏度過了無數個夜晚，他看賬冊奏折，我則無聊地在一邊折折畫畫，浪費了他無數張價格昂貴的灑金信箋。秦道然肉痛得要死，他卻毫不在意看著我胡鬧，從來不加阻止。
他那時可真寵我，也是在這間書房呢！
這裏一切都和從前一樣，條案，軟塌，坐在軟塌上專注地看賬冊的男人……，隻是沒有了那個嬌俏調皮的桃兒，隻是書櫃上原來放著那些古籍善本的地方空了一塊。我看了看，包括那本李世民的《溫泉銘》在內的幾本絕世孤本不見了。因其珍貴，胤禟把它們收藏到別處了嗎？
我的目光在室內逡巡，想要發現這屋中的其它變化，卻被端坐於軟塌的胤禟阻止了。確切地說，是感受到他探察的目光，使我不敢再對他室內的陳設露出絲毫興趣。我又做垂頭老實罰站狀。
他的目光卻仍舊盯著我，並未因我的收神斂色而離開。
他不說話，我也不敢動，忽然想起了那次來侍寢，他也這樣讓我站了半天。那次我眼睛盯著他的掛鍾玩金雞獨立來著。
現在腳也站得好疼，我不安地動了動腳。
“你為什麼接近大米小米？”胤禟終於冷冷地開口了。
他有了反應對我來說是好事，可我沒想到他一開口問的就是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