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宴鴻門張樊保駕 焚秦宮關陝成墟(2 / 3)

項羽本是個粗豪人物,胸無城府,喜怒靡常,一聞沛公語語有理,與項伯所說略同,反覺自己薄情,錯恨沛公。因即起身下座,握沛公手,和顏直告道:“這是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來說,否則籍何至如此!”沛公複婉言申辯,說得項羽躁釋矜平,歡如舊,便請沛公坐下客位。張良亦謁過項羽,侍立沛公身旁。羽在主位坐定,命具酒肴相待,才閱片時,已將筵宴陳列,由羽邀沛公入席。沛公北向,羽與項伯東向,範增南向,各就位次坐定,張良西向侍坐,帳外奏起軍樂,大吹大打,侑觴勸酒。沛公素來善飲,至此卻提心吊膽,不敢多喝。羽卻真情相勸,屢與沛公賭酒,你一杯,我一觥,正在高興得很。偏範增欲害沛公,屢舉身上所佩玉玦,目示項羽。一連三次,羽全然不睬,盡管喝酒。增不禁著急,托詞趨出,召過項羽從弟項莊,私下與語道:“我主外似剛強,內實柔懦,沛公自來送死,偏不忍殺他。我已三舉玉玦,不見我主理會,此機一失,後患無窮。汝可入內敬酒,借著舞劍為名,刺殺沛公,我輩才得安枕了!”何苦逞刁。

項莊聽罷,遂撩衣大步,闖至筵前。先與沛公斟酒,然後進說道:“軍中樂不足觀,莊願舞劍一回,聊助雅興。”羽也不加阻,一任項莊自舞。莊執劍在手,運動掌腕,往來盤旋。良見莊所執劍鋒,近向沛公,慌忙顧視項伯。項伯已知良意,也起座出席道:“劍須對舞方佳。”說著,即拔劍出鞘,與莊並舞,一個是要害死沛公,一個是要保護沛公;沛公身旁,全仗項伯一人擋住,不使項莊得近,因此沛公不致受傷。但沛公已驚慌得很,麵色或紅或白,一刻數變。張良瞧著,亦替沛公著急,即托故趨出帳外。見樊噲正在探望,便與語道:“項莊在席間舞劍,看他意思,欲害沛公。”噲躍起道:“依此說來,事已萬急了!待我入救罷!”張良點首。噲左手持盾,右手執劍,闖將進去。帳前衛士,看了樊噲形狀,還道他要去動武,當然出來攔住。噲本來力大,再加此時拚出性命,不管甚麼利害,但向前亂撞亂推,格倒衛士數人,得了一條走路,竟至席前,怒發上衝,瞋目欲裂。項莊、項伯,見有壯士突至,都停住了劍,呆呆望著。項羽倒也一驚,便問噲道:“汝是何人?”噲正要答言,張良已搶步趨入,代噲答道:“這是沛公參乘樊噲。”項羽隨口讚道:“好一個壯士!可賜他卮酒彘肩。”左右聞命,便取過好酒一鬥,生豬蹄一隻,遞與樊噲。噲橫盾接酒,一口喝幹,複用刀切肉,隨切隨食,頃刻亦盡。屠狗英雄,自然能食生肉。乃向羽拱手稱謝。項羽複問道:“可能再飲否?”噲朗聲答道:“臣死且不避,卮酒何足辭!”羽又問道:“汝欲為誰致死?”噲正色道:“秦為無道,諸侯皆叛,懷王與諸將立約,先入秦關,便可稱王。今沛公首入鹹陽,未稱王號,獨在霸上駐紮,風餐露宿,留待將軍,將軍不察,乃聽信小人,欲殺功首,這與暴秦何異?臣竊為將軍不取呢!惟臣未奉傳宣,遽敢突入,雖為沛公訴枉而來,究竟是冒瀆尊嚴,有幹禁令,臣所以謂死且不避,還請將軍鑒原!”羽無言可答,隻好默然。

張良又目視沛公,沛公徐起,偽說如廁,且叱樊噲出外,不必在此絮聒。噲因即隨同出帳。既至帳外,張良也即出來,勸沛公速回霸上,勿再停留。沛公道:“我未曾辭別,怎得遽去?”張良道:“項羽已有醉意,不及顧慮,公此時不走,尚待何時?良願代公告辭。惟公隨身帶有禮物,請取出數件,留作贈品便了。’沛公乃取出白璧一雙,玉鬥一雙,交與張良;自己攔乘一馬,帶了樊噲,及隨員三人,改從間道行走,馳回霸上。獨張良一人留著,遲遲步入,再見項羽。真好大膽。羽據席坐著,但覺得醉眼蒙矓,似寐非寐,好一歇方才旁顧道:“沛公到何處去了?如何許久不回!”他已去遠,不勞費心。良故意不答。項羽因使都尉陳平,出尋沛公。既而陳平入報,謂沛公車從尚在,隻沛公不見下落。羽乃問張良道;“沛公如何他去?”良答道:“沛公不勝酒力,未能麵辭,謹使良奉上白璧一雙,恭獻將軍,還有玉鬥一雙,敬獻範將軍!”說著,即將白璧、玉鬥取出,分頭獻上。項羽瞧著一雙白璧,確是光瑩奪目,毫無瘢點,不由的心愛起來,便即取置席上,且顧問張良道:“沛公現在何處?”良直說道:“沛公自恐失儀,致被將軍督責,現已脫身早去,此時已可還營了。”羽愕問道:“為何不告而去?”良又道:“將軍與沛公情同兄弟,諒不致加害沛公;惟將軍部下,或與沛公有隙,想將沛公殺害,嫁禍將軍。將軍今日,初入鹹陽,正應推誠待人,下慰物望,為何要疑忌沛公,陰謀設計?沛公若死,天下必譏議將軍,將軍坐受惡名,諸侯樂得獨立。譬如卞莊刺虎,一計兩傷,沛公不便明言,隻好脫身避禍,靜待將軍自悟。將軍英武天縱,一經返省,自然了解,豈尚至責備沛公麼?”似為項羽畫策,妙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