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直碧方側首來看她:“那恕不遠送。”
蘭芽咬牙:“我還沒說要走。”
秦直碧挑眉:“蘭公子還有其它事?”
“當然!”
蘭芽索性不請自進,越過秦直碧身畔,自己走進去,揀了個座兒坐下,順勢翹起二郎腿:“秦兄這屋子裏有竹香、水汽。我猜猜,秦兄當是因地製宜,采了外頭的竹葉煎烹為茶了吧?”
秦直碧輕歎:“竟瞞不過你。”
蘭芽拍腿一笑:“沁人心脾。分來嚐嚐!”
秦直碧無奈,隻好吩咐雙壽煮水,他自己親自將竹葉研碎,碾壓成餅,入鍋煎炒,繼而點茶。他一連串的動作清雅自然,行雲流水般地好看。
蘭芽暗自歎氣。
這是一把傲骨,總不屑同流合汙;可是此時,她在他心中怕也已然是一塊汙泥了。
茶點就,蘭芽品嚐後,卻不再大讚,隻會心一笑。
秦直碧反倒隱隱舒口氣。
茶畢,蘭芽擺開衣襟說正事:“秦兄書念得多,滿腹經綸,小弟倒有一事相求。”
“不敢。蘭公子請說。”
秦直碧眼觀鼻,執禮而疏離。
蘭芽壓住心裏漫溢的苦澀,說:“大人姓司……這倒是個少見的姓氏,小弟甚是好奇。”
秦直碧便忍不住冷笑:“蘭公子對大人,果真用心!”
蘭芽便也一笑:“自當用心。秦兄不肯幫我麼?”
窗外陽光正好,不過中間被葳蕤竹葉遮攔了些,從窗欞篩進來,便總是幽幽的。蘭芽眯眼望向窗口——那正是灌鹿血那日,司夜染坐過的位子。
蘭芽調開目光,再去看秦直碧。他還死死攥著那卷書,指節不自知地太過用力而發白。
蘭芽遂道:“秦兄若不想幫我,那便罷了。我再找旁人問去,總歸能問到。”
蘭芽起身便要走。秦直碧將手上的書砸在桌麵上,“咚”地一聲。
蘭芽立在門口,回眸望他。
秦直碧心口起伏,“神農時有掌管占卜官員名‘司怪’。於是司成為他後世子孫姓氏。”秦直碧靜靜凝望蘭芽眼睛,“這可是你想要的答案?”
蘭芽承情,便軟下口氣來,“卻不足夠。還有麼?”
秦直碧依舊盯著蘭芽妙目,隻是目光點點變淺,從怒潮化作清泉,“司反過來寫便是‘後’。後乃是曆代王朝原配頭銜,便如——皇後。”
蘭芽心底隱秘一晃,卻強自克製,隻向秦直碧一抱拳,“多謝你!”
秦直碧卻散淡道:“你若想以此取悅司大人,我倒勸你不如停手。曆來宦官淨身入宮,便如再世為人,都要重新改過名姓的,司也並不是他真姓。”
“我明白。”蘭芽感激望他一眼:“名字雖然是後改的,但是‘司’卻是他自己選的。想來這個字在他心中當有特別含義,這便夠了。”
“嗯。”秦直碧目光幽靜,便也沒再多說。
蘭芽望著他,便再問:“秦兄可否賜告,大人召秦兄與陳兄去,談論何事?”
秦直碧漠然道:“他說,此為宮裏,我們兩個這樣久留並不方便。他給我們兩個選擇:或者如他與你一般,淨身為宦;要麼就聽從他的安排,離開京師,去異地念書,待來年秋闈,考取功名。”
“哦?”蘭芽微微一怔,“那你們二位的選擇是?”
秦直碧輕哼:“還有何選!我們自然不能跟蘭公子一樣,寧肯去勢,也要貪圖這權勢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