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不理我,垂著頭跪在那裏,除了被風撩起的長發,簡直不像是活的。
倉促間本宮雙手抓了一個空,攤開手心,其間什麼都沒有;情勢複雜,容不得我過多發怔。
兩股聲音絞成一團在腦中轟鳴。
蛋大靜等我的反應。
這最後的一眼望得分外用力,視線一經收回,抽身抬腿便跑,流雲過眼,熟悉的氣息卻總縈繞身側。
忽然聽得一聲響亮的撥弦。
忍不住舉頭看,男子竟然依舊穩穩立在我身前。
他的笑意被微風拂起的□□遮去一半,露出一雙深不可測的誘人黑眸,篤定從容地說著:“綠華,你先回頭看。”
事情緊急到這個地步,不知他這個冤家究竟還要本宮回頭看什麼?
身後並無當日的三千飛雪與冷漠鬼眾的指指點點。
除了原先的人馬,隻多出幾隊黑衣神教影衛和禦林軍來;鬼瞳視線廖遠,躍過人海,有男子一襲白衣朝著本宮的方向作揖。
定睛凝眸。
牧白隔得那麼遠,但他姿顏未改,還是老樣子,看我的眼神也溫潤如昔——“你又何必連牧白也帶來?”
問蛋大的話猶如強弩之末,前後皆是哀歎:“你自己又何必來?”
“《隱經》上說還要一個黑衣影衛主,問當今天下,配得起此五字的也隻有本王一個,於是就來了。”答話的時候,這廝耳朵上的大小銀釘忽閃忽閃,刺了本宮的眼睛。
“……”恨不能噴出一口鮮血,直抵他金塊城牆一般厚的臉:“你老人家腦袋撞在結界上了不成?這樣的榮譽有必要巴巴趕過來爭嗎?不叫黑衣影衛主,叫諜首不行嗎?你年紀一把,行事為何這般幼稚好勝呢?你都說了,戰場上手起刀落不是吟風弄月念詩詞;難道你以為抗天劫就和你爹一樣,穿件紅色天女衣衝進去跑出來,眼睛瞎了又好,輕輕鬆鬆便作了英雄不成?你傻不傻?等下真會沒命的,你這個榆木腦袋……”
自暴自棄地用力捶打這個不解風情的男子,到底要徐綠華拿什麼辦法將他立即逼下祭壇換那個入定老僧般的李沉舟上來?
天啊,究竟要我徐綠華怎麼辦?
腦內兩股爭奪的聲音隨著揮出去拳頭一般越來越重。
不能牽連鶴劫生,萬萬不能傷到他一絲一分,且留這世上最美的桃花月在幾重天外的神教宮闕……
但本宮真是愛他的啊!
若能攜著他的手,走這一段紅毯之路,前程再叵測,綠華也能笑對。
而況,幾百年前,本宮也曾經不計生死,身穿紅衣獨自等過他。
“乖,時候不早了,容本王說幾句,我們夫妻便要上路了。”他以一指抵住本宮發顫的唇。
“今日本王所來,決不為做什麼見鬼的英雄,隻是為了殉情;所以生死一概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