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局來電了,不同意我們的構想。”周恩來站起來,把手槍推到屁股後麵去。
朱德不滿地皺起了眉頭,突然轉過身子,握緊了拳頭:“他們是害怕作戰地區離根據地遠了,又怕主力北上後敵人向根據地大舉進攻,他們頂不住!”
“我看咱們先停一下,力爭按我們的想法打。”周恩來果敢而又清晰地說。
“能拖得住嗎?”
“我看夠嗆。”
周恩來的揣測果然不錯。與他的建議相反,臨時中央和蘇區中央局作戰方針的重點是要紅一方麵軍集中全力進攻敵人重兵防守的南豐城,企圖以此來打破敵人的“圍剿”。中央局的電報措詞嚴厲:
我們絕對地要你們在將來關於策略上的問題立即告訴我們,不要拖延過遲!……
我們要你們站在一致的路線上,執行上述指示!
“這電報能把活人憋死。”周恩來把電報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們原定的計劃有什麼錯?更沒有什麼以為敵人退卻而不進攻的右傾觀念嘛!我再向他們申述。”
周恩來伏下身子草擬電報。朱德呸地唾了一口,急速地轉過身子。他脫去軍帽用手很快擦去大冬天跑出的汗,大聲說:“幹脆叫他們上來指揮算了!”
電報發出去了。到第二天,周恩來點上小油燈,還不見回電。焦急的心情迫使他又發去一封電報,強調:撫河流域敵之兩個較強的“進剿”軍還未組織完備前,我軍能在撫河東岸會合十一軍求得運動戰消滅敵人主力,確比圍攻南豐暴露我軍企圖去打敵增援隊為好……我軍萬分謹慎地弄清敵情,以遲遲進逼的戰略調動敵人,求得運動戰的勝利,決無忽視敵人進攻與截擊的觀念……
還是沒有同意。周恩來托著下巴踱來踱去,又坐到四方桌前:“不行,我還得爭取。”寫畢,周恩來向朱德念著要點:“中央累電催我們攻破城防,與我兩電所陳戰略實有出入。但我終覺消滅敵人尤其主力,是取得堅城的先決條件。敵人被消滅,城雖堅,亦無從圍我,我可大踏步地直入堅城之背後,否則徒損主力,攻堅不下,正中敵人目前要求。”
朱德拿過電文,遠遠地放在自己麵前,接著用手指向上麵戳了一下:“你列舉了攻城的三條不利:損傷大;不能籌款;耗費時日。我看再加兩條:一是易暴露企圖;二是易受敵兩麵夾擊。”
周恩來把兩條加進去,把副官叫來:“十萬火急,馬上發給蘇區中央局並轉臨時中央!”
中共中央的第一部秘密電台,是周恩來1930年在上海中央時親自建立的,當時隻通香港,因為中央蘇區還沒有電台。1931年紅軍從國民黨軍隊中繳獲電台後,就正式同上海中央通報了。中共的第一本高級密碼,是周恩來編製的,並用他的代名“伍豪”來命名叫“豪電”,是1931年任弼時帶到蘇區中央局的。
局勢的急劇發展,已不容紅軍內部對作戰方針再進行充分的討論。蔣介石已增調部隊作出新的部署,在撫河以東調動敵人已無可能,一方麵軍主力轉移到黎川附近待機。2月3日,周恩來和朱德、王稼祥聯名致電中央局,說明“連續的殘酷的戰鬥立刻就到”,要求中央局對前方隻給以“原則上與方針上的指示”,至於“具體布置,似宜屬之前方”。
可是以博古為首的中央局卻寸步不讓,於次日複電:在目前敵人據點而守的形勢下,無法攻擊堅城……目前行動先攻南豐為適宜……乘勝威脅南城、撫州是我們目前的方針……此新計劃經中央局全體通過,請立即討論並電告執行的具體布置……
周恩來接到電報,臉上的肌肉不斷地牽動著,他皺起眉頭,看了一眼王稼祥,低語說道:“你的這位老同學不知犯了什麼邪。”
王稼祥扶了扶眼鏡,生氣地把手插進口袋裏:“他就會坐在首都發號施令,左一道命令,右一個指示,根本不懂軍事,還在那裏瞎指揮!”
朱德也在悶頭生氣;“不理他!我們還按前幾次老毛的辦法,誘敵深入,各個擊破,我看那一招很靈。”
他們一麵向中央局報告了部署,一麵率隊向南豐開進。12日,完成了對南豐的包圍,傍晚發動全線進攻。
陳誠對此立即作出反應:一麵命令南豐守軍六個團據城堅守,一麵急令所屬三個縱隊迅速增援,三路分進,企圖將紅軍主力合圍於南豐城下,一舉殲滅。
建寧的指揮部裏緊張到了極點。南豐城外的樹林,已經處在敵人火力的直接威脅下。周恩來拿起了望遠鏡,幾分鍾默默地過去了,他的目光和朱德老練的眼睛相碰。千鈞一發之際,他們當機立斷,不待請示中央,立刻改變了原來的軍事部署。
留下少量部隊佯攻南豐,並以一部兵力偽裝主力,向東麵的黎川轉移,吸引敵人的兩個縱隊;而將主力四五萬人秘密撤至南豐西南的東韶、洛口、吳村地區隱蔽集結,待機殲敵。
那幾天適逢連日陰雨,山野昏暗,濃霧浸沒山頭。加上群眾封鎖消息,敵人大搖大擺地東進,不知不覺進入紅軍伏擊圈;擁有優勢兵力的紅軍出其不意地突然猛攻。經過兩天激戰,將敵軍兩個師幾乎全殲。這一仗紅軍的指揮員極為認真。一軍團長林彪親自檢查偵察員是否派出;師政委劉亞樓舉著望遠鏡監視山下的一舉一動;軍團政委聶榮臻也在用望遠鏡觀察,剛對團政委楊成武說了句:“這是緊要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