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來了,是不是?她以為逃得過三年,她以為能用死亡來做掩護,可是命運卻還是不肯放過她,將她送回了六歲這年,是不是!
小孩子眼裏絕望的目光,也嚇怕了白振軒。白振軒努力地樂:“伯伯知道,歡歡是太寂寞了。伯伯給你找了小夥伴兒來一起玩,馬上就要到了。”
德叔從大門趕過來,歡喜地說:“先生,小少爺到了!”
小少爺,小少爺……辛歡心魂巨震,她不要見,不要!
林寧卻還攬著她,歡喜地說:“和家小少爺長得跟畫兒裏的孩子一樣,脾氣又是頂好,你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不!”辛歡一聲尖叫,猛然推開母親,撒腿就跑!
不要,她不要命運再來一次。她不要跑了整個地球,甚至跑進死亡,卻竟然還是這樣被送回到和鬱的麵前!
小妹的嗓音一起,辛歡手裏的酒就灑了出來。她自己還不自知,紮撒著手,眼睛望向電視去。
小龜暗自皺眉,一隻手撐住她手腕,另一手拿紙巾替她擦拭。目光無聲落在她麵上。
他想問她的,不是辛迪加,不是辛子陽,甚至不是她的身世過往。他想問的是:和鬱。
她不肯去求“嘉和”的緣故,是不是就是這個和鬱?
在他未曾參與過的,她獨自走過的那些年月裏,她跟那個和鬱之間,究竟都發生過什麼?為什麼一向颯爽的她,一遇到與和鬱有關的話題,會變得如此驚慌失措?
電視高高懸在頭頂,音量開到爆,伴著跑堂小妹一臉花癡的模樣,讓她怎麼都避不開。
和鬱竟然正立在電視鏡頭裏。他穿迷彩軍裝,目光深邃,笑容寧靜。
他瘦了,兩腮微微凹陷,從前微微的嬰兒肥盡數削去,凸顯出他五官宛如雕刻的棱角。
他的眉眼之間,從前的少年和暖,化作了成年男子的堅毅冷峻;他雖然笑著,可是目光輕轉之際,卻已隱隱有罡風掃過,讓人無法直視。
還有他的身量就像是夜晚偷偷喝飽了水的竹子,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間就竄高那麼多!
還是那個人;卻又仿佛是盡數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辛歡下意識去抓酒杯,被小龜擋開沒抓著,便直接去摸酒瓶子。
怎麼能想得到,他竟然去參軍了!
可能是太驚訝,手一劃拉結果沒摸著酒瓶子,反倒打橫把酒瓶子給劃拉到地上去了,跌得“啪嚓”一聲。滿屋子的人都扭頭來看她,就連恨不能鑽進電視裏去的跑堂小妹也不由得抽神回來瞄她。
辛歡怔住。這一刻,她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因為,頭頂電視裏,那個家夥正在對著她笑。
好吧她知道他的笑是對著鏡頭,是給千千萬萬人的,可是她卻在這一刻大腦空白,四肢麻痹。
真丟人。不如當場磕死算了。
“你醉了。”
小龜伸手過來按住辛歡冰涼的手:“別喝了。我送你回去。”
辛歡眯起眼睛,看對坐的小龜。
“你管我!”
辛歡推開他的手,“姐請你喝酒烤肉,你悄沒聲兒地吃就是了。再廢話,姐把賬單塞你嘴裏!”
小龜卻不肯鬆手:“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走,我扛你走!”
電視裏,一臉緋紅的女記者顧不上形象地削尖了嗓子正在喊:“小和你為什麼參軍啊,為什麼啊!你知道不知道,這兩年來,我們有多想你!”
和鬱笑容一如當年般溫暖,他凝望鏡頭,眼神仿佛被春風吹動的水,漣漪瀲灩:“……你呢?想我了麼?”
畫麵裏登時一片尖叫。女記者嗓音再調高八度:“每年12月老兵退伍,去年12月卻沒有你的名字。有消息說你要轉士官的,怎麼會突然又決定退伍了?”
和鬱依舊柔情款款凝望鏡頭:“……我想家了。”
鼻子“茲兒”一下湧滿了酸澀,辛歡一把推開擋著視線的小龜:“你敢!你當我是石碑麼?想扛就能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