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楣上高懸匾額,黑地兒描金的四個大字氣若遊龍:白水鑒心。
白府!
辛歡拍拍腦袋:怎麼回事?
林寧就笑:“又拍頭?是不是又不認得那個‘鑒’字了?不是牙簽的簽,是鑒定的鑒。白水鑒心是說清澈的水能照見人的心。這是白先生對自身以及白家子侄的期許。”
林寧原本是學青衣的,說話兒都有點帶著念白的腔調。於是這樣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覺得格外古色古香,特別的清麗動人。
辛歡似懂非懂地聽,邁過門檻的刹那還是扭頭瞄了一眼停在門外的車子。
她就傻了。
那車子竟然是1991年下線的捷達A2!這款車子90年代風靡全國,2011年起已經漸漸退出了曆史舞台。可是門外停的那輛卻還是簇新的!
辛歡一分神,腳底下就沒留神,門檻沒能邁過去,而是直接卡到門檻上,像騎著匹木馬。
她就驚了,望著自己連條門檻都邁不過去的小胳膊小腿……
門內已經有人迎了上來,客氣地招呼:“辛太太到了呀。我們這就稟告先生去,您先站站。”
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白了頭發,穿著對襟的汗衫兒,客氣地略微弓著腰。
林寧忙回應:“德叔,勞煩您老了。”
德叔?辛歡驚得頭發根兒都立起來了,扭頭去望那老爺子他叫白成德,2013年過世的。
仿佛感知到她驚恐的注視,德叔含笑向她望過來:“小小姐又不歡喜來玩兒啦?可別介,今兒先生可給小小姐你準備了一個格外的好禮物呢!”
林寧不好意思地笑:“我們這個,雖說是女兒,不過卻是當兒子養的。她喜歡活潑,不愛拘束,驚著您老了。”
“瞧您這話兒說的。”德叔便笑:“活潑好啊。咱們家除了小少爺,平日也沒別的孩子,先生就希望能多幾個孩子熱鬧呢。”
說這話,裏頭已經出來人來領林寧母女。
林寧再握住辛歡的手,踏過垂花門,小心叮囑:“……好歹,耐過這個下午去。白家規矩嚴,歡歡咱們不能惹事,不能耽誤了爸爸的正事,知道麼?”
手上的觸感那麼真實,絕不是夢境。
晚上辛子陽張羅著說要給辛歡設宴洗塵。
商場上那些洗塵宴,辛歡從小到大也沒少見過,桌上無非就是碰杯,強笑,食不甘味。
她可沒這心情她是被騙回來的,接風洗塵是為了自嘲麼?
於是她笑笑拍了拍辛子陽的肩頭:“辛董事長,好男人都應該下班回家吃飯。雖然您骨子裏怎麼都當不成好男人,不過現在年紀都一大把了,裝也要裝裝樣子好伐?”
辛子陽麵色一白。
辛歡接著撒上一把鹽:“辛董事長家裏一家大小做好了飯等著呢,您還是回去縱享天倫之樂吧。我自己有地兒吃飯去,不用您安排了。”
辛歡拽著小龜一起去吃烤肉。
這從前是她最愛吃的,她就當用這個招待初來乍到的小龜了。
小龜是她在路上“撿到”的。生得白白淨淨,可實際上無惡不作。兩人剛遇見那會兒好一頓鬥法,後來他服了,跟在她身邊兒。她回來,他也跟著一起回來;她當辛迪加總經理,他就也給自己弄一白襯衫,人模人樣地扮起斯文小白領,當她助理。
離開三年,D城的夜色也沒什麼改變。小吃街還是這條小吃街,烤肉店還是這間烤肉店。廚子還是那個廚子,小妹還是那個小妹。就連這張安置在窗邊的桌子,都沒有半分變化。
就連這店裏整天循環看娛樂台的習慣,也依舊如故。
辛歡熱火朝天地往小龜的盤子裏夾肉,自己卻吃得心不在焉。就算她自己小心地藏著,可是小龜卻也看得出她眼睛一個勁兒往吊在頭頂的電視上瞄。
小龜就也有點食不甘味了。
他停下筷子,將筷子整齊地並攏擱在盤子上,這才隔著火氣望辛歡:“……關於你的這些事兒,你怎麼從來就沒跟我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