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次回頭……
北堂傲抿緊兩唇,輕輕地再度拉上馬車簾子,心內不無氣悶的數罷。
可恨的柳金蟾離開他與兒女們遠赴蘇州三年當知府,沒說回來看過他一遭兒,這而今領他回家,一個時辰不到就回頭猶豫了一百九十九次不止——
真當他北堂傲是路上撿來的野男人,打一開始就死了心地不想給他正名分麼?
北堂傲越想越氣,抱著懷裏還在酣睡的三歲女兒囡囡,不自覺將一張一早起來本就嚴肅的臉,繃得白裏直透青。
對麵一瞅主子打上馬車就不住往外瞅夫人的奉箭,一麵佯裝撥了撥火盆裏的炭,一麵拿眼令身側的奉書給爺遞上新泡的舊年橘普茶暖胃下火。
北堂傲一肚子窩火哪裏喝得下茶,立馬罷手,又要去拉簾子看柳金蟾是不是又起了讓他回去的念頭。
既知看了隻會更惱,奉箭豈能再讓主子繼續往外瞅,扭過頭來又給大家臉子看,忙借著囡小主子掩好包被擋住北堂傲掀簾子的動作,然後佯作突然才發現北堂傲臉色不佳般,故作驚詫地低低輕問:
“爺今這臉色…………可是昨兒沒休息好?”說罷,奉箭還要主動把囡小主子抱過來了。
這話一出,還要再掀簾子的北堂傲立刻手一住,“忽”得臉就刹那紅到了脖子根,扭過頭要低罵奉箭一句“此話怎得如此孟浪”。
無奈他話到舌尖,又被他兀自咽了回去,少不得頂著一張紅通通的臉,忙摟緊孩子,低頭看懷裏睡得香甜的次女,然後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
忽得偷偷地笑了一下,又怕人看見,忙借著親孩子柔嫩的小臉暗暗掩了過去,隻是他臉上的那笑,怎麼看也不像是父對女的慈愛。
對麵伺候著的奉箭和奉書,明了地暗暗地忽對了一個“我就知道”的偷笑眼神,皆都默默一麵低著頭擦刀的擦刀,磨槍的磨槍,一麵暗暗地觀察對麵北堂傲“小男人”的臉色變化,正由羞澀轉甜蜜,再然後嘛——
怨夫臉又現——
哎,這嫁了人的男人啊,就是海底針,讓他們這些沒嫁的男人著實想不明白!人說孩子的臉,三月的天,他們懂,可爺怎麼說也是個二十有五的三個孩子爹了,老男人了!
怎得比娃娃還善變呢?
無解!
“爺,茶!”奉書再次奉上茶果。
“離牛村還有多遠?”
紅色漸漸退去的北堂傲單手接過奉書手裏的茶,不露聲色地淡問。
“回爺,約莫還有八九裏地吧!”奉箭小心捧回北堂傲喝過的熱茶。
“還有這麼遠?”到底那牛村是個怎的偏僻的窮壤?
北堂傲微微露出吃驚,習慣到哪兒不是快馬一鞭,就是八抬大轎抬得四平八穩的他,今兒第一次覺得坐馬車如此磨嘰人。
“這不是鄉下路難走嗎?”奉箭暗暗指了指簾外泥濘的鄉間小路。
北堂傲隻得拍著孩子,少不住忍住滿心的不耐煩,誰讓他而今是人家的女婿頭一遭進門呢?且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