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雯接過話頭:“我一開始就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就是說的這個。”
“為什麼要弄成這樣啊?”
“傳統啦,據說我奶奶剛生下來的時候就開始在臉上刺青,結婚以前每年一左一右刺刻兩道咒語,結婚以後是每年一道。”李嘉雯把水壺放好,坐在了奶奶身邊。陳瑩這才發現祖孫倆從臉型上看還挺像。
“是咒語嗎?”傅然問道。
“嗬嗬嗬。”奶奶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操著不太流利的普通話,指著臉上的一道說,“這個,這個,不喝祥水,不生病。”然後又指另外一道,“這個,這個,可以吃棘棘果。”
“啥玩意兒?”
“就是一種野果啦,別人吃了肯定拉肚子,上吐下瀉,舌頭也會破,我奶奶吃什麼事沒有。”李嘉雯解釋道。
“解放軍,到寨子,以前,”奶奶連筆劃帶說,“山匪,多,厲害。到寨子,搶女人。刺這個,沒人搶。”
“哦!”傅然點了點頭,“就是說,也有保護您的意思,是吧,山匪就不來搶了。”
“對對!”奶奶又笑著點頭。
陳瑩這才明白,為什麼是結婚前要刺得多,結婚後刺得少了,敢情就是有點毀容的意思,土匪就不會搶人了。
“寨子裏的女人都刺這個嗎?”傅然又問。
“對對,我的,多,其他家,少。”
李嘉雯又解釋道:“就是當時寨子裏的女孩都臉上刺青,隻是她們刺的比較少,結婚前一年一道,結婚後就不刺了。我奶奶家比較特殊,刺得多,內容也不一樣。”
陳瑩和傅然相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真是長了見識了。不過屋裏比較暗,火爐的火光照著對方,顯得比較猙獰。
傅然又咳嗽了一下,問:“聽說您給丫丫看過病,是嗎?”
陳瑩也緊緊盯著奶奶看。她知道就要問到關鍵問題了。
“丫丫,丫丫,記得記得。”
“您給她看過病是嗎?”傅然又問。
“嗬嗬嗬,看過看過。”
“丫丫前段時間……去世了,您知道嗎?”
“啊啊。”奶奶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也不再露出笑容,嘴巴緊緊地閉著,癟癟的,皺紋似乎也更深了。
“我們想知道,丫丫得了什麼病,您知道嗎?”
奶奶點了點頭,“說這個,不好。不說這個。”
傅然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陳瑩跑到李嘉雯身旁坐下,小聲問她:“哎?下午我記得你跟我們說你奶奶說話不是這樣,你奶奶怎麼往外蹦字兒啊?”
李嘉雯笑了起來:“那不是在跟你們說嘛,平常我和奶奶說山裏話了,當然不是蹦字兒了。”
“哦哦,”陳瑩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奶奶,又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能……仔細看看嗎?”
“當然可以啊,嗬嗬。”李嘉雯和陳瑩換了個位置,這下陳瑩能夠比較清楚地看見奶奶臉上的刺青了。奶奶一見小咩咩對她這麼感興趣,又高興的笑了起來,還拉著陳瑩的手摸著那些刺青。那些刺青是由一段段的奇怪文字組成,細看之後才發現有橫的有豎的,似乎有點雜亂無章,但是遠看卻很有規則。
“奶奶現在還刺青嗎,每年?”陳瑩問,她覺得這些刺青其實也並不是那麼難看。
“我太奶,就是奶奶的娘去世之後,就不刺了。”李嘉雯說,“其實我爸說解放之後剿匪,那會兒基本就都不刺了。”
“真好玩兒”陳瑩不禁覺得很有意思。
“咩咩不懂,”奶奶說,“疼,一個月,洗臉,不能,疼。咩咩皮皮嫩,更疼。”說著還輕輕扭了扭陳瑩的臉蛋。
陳瑩伸了下舌頭。
傅然站了起來,然後衝李嘉雯招了招手:“陪我去車裏拿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