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1 / 1)

衛生間被警察支起的碘鎢燈照得通亮,燈光照射在白色的瓷磚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不大的衛生間裏充滿了燒焦蛋白質的味道,令人作嘔。衛生間是狹長的長方形,在衛生間的空地上,有一堆黑色的灰燼,灰燼周圍有一圈黃色的油狀物,而那隻沒有燃燒的右手掌已經被警察帶走。

衛生間的設備很簡單,靠門的右側是一個洗手台,上麵淩亂地擺放著香皂、牙刷等一次性日用品,水池裏已經沒有了水跡,下水口幹幹的,象個口渴的喉嚨,大張著嘴。洗手台上方有一麵不大的鏡子,鏡子下端濺滿了水滴蒸發後留下的汙點,隻有上端一塊不大的地方還能照清人影,厲紅從鏡子裏看見了雙眼布滿血絲的自己,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洗手台的右側就是抽水馬桶,不過中間留下了排水口的位置,因此馬桶與洗手台之間還有一些空隙。排水口也已經沒有水跡,隻有一些沒有完全衝幹淨的黃砂。馬桶上方是一個不鏽鋼的毛巾架,架子上有一條白色的一次性毛巾掛在那裏,完全幹燥,硬邦邦地失去了柔性,應該是很久沒有人用了。

馬桶與最裏側的牆麵隻有不大的空隙,牆麵上安裝了一個電熱水器和損壞的、布滿了灰塵的換氣扇,噴頭則裝在正對著馬桶的左牆上。噴頭也沒有流水的痕跡,無精打采地低著腦袋。整麵對著馬桶的牆麵,也就是衛生間門左側的牆麵上,隻有這個噴頭掛在那裏。

灰燼就在洗手台和馬桶之間空隙的空地上,很明顯,這塊地方是人活動的空間,但此時,完全被灰燼占據,正對著灰燼的天花板上,有著厚厚的、黑黑的煙熏留下的痕跡,而整個天花板基本上都被熏黑了,隻有對著灰燼的這一區域,最是濃厚。

厲紅穿著鞋套,慢慢圍繞著衛生間走了一圈。從四周的物品來看,沒有任何東西被自燃時的火焰燒著,並且除了天花板,四周的牆壁也沒有留下煙熏火燎留下的痕跡。如果不是留下灰燼和天花板濃厚的煙垢,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完全消失了。

厲紅走到衛生間門口,仔細檢查了一下門鎖。門鎖已經被人從外麵破壞了,也就是說,外麵的人是強行破壞了門鎖才能進入其間,應該是死者正在如廁時將自己反鎖在衛生間裏。如果坐在馬桶上,裏麵的人是無法直接打開鎖扣給外麵的人開門。

現在厲紅又回到了門口。她抬手關閉了碘鎢燈,打開了衛生間原有的白熾燈。狹長的衛生間立即由刺眼的白光變成了昏暗的黃光籠罩。反差太大,讓厲紅一時適應不過來。現在的衛生間,變成了它原來應有的樣子。厲紅可能是被剛才的強光晃到了眼睛,這個時候再看衛生間,仿佛覺得一下進入了監牢,四周的物品影影綽綽的顯出不應有的樣貌。厲紅搖了搖腦袋,閉了會眼睛,趕走剛才看見的幻影,之後又再次走進衛生間。

一種被監視的感覺從她心底油然而生。

現在整個104房間沒有別人,隻有她自己,可是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後好像有一個人在冷冷的盯著她。她回頭看了一眼,背後隻有半開的房間門,走廊裏空空如也,警察已經將閑雜人員攔在了旅館的大門外,似乎整個樓裏就隻有她一個人。

她為自己的幻覺覺得有點好笑,然後又繼續勘查現場。

此時的衛生間,已經沒有了剛才被照在強光下可憐巴巴的模樣,好像一下由可憐蟲便成了主宰一切的神,冷漠的注視著這個頭發淩亂的女人。房間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可是所有的物品似乎都不再安靜,吵嚷著要離開這裏。厲紅非常驚訝於自己的感覺。她從灰燼旁站起身,再此環視這裏。

沒錯,這裏確實有一種不安分的氣氛,好像她的到來打擾了這裏的某種東西。那東西就在暗處仔細的觀察她。如果她一不小心,可能還會碰到這個東西。它跟在她的身後,伸出手,想要觸摸她。

厲紅再次轉身看自己的身後。還是什麼都沒有。

她退出衛生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不喜歡這裏,不喜歡被監視、被觀察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人聲:“厲警官嗎?法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