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覺得事情有點古怪。他在樹上掛睡袋,如果遠處有人經過,那麼應該是在高處的自己先看到,於是他隱隱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在旅人突然勒緊他的脖子時他並沒有慌亂,而是很快冷靜了下來。
他開始詐死。
他想以此逃過這一劫,同時他的內心也已萌生了一股極強的恨意。沒想到的是自己已然詐死旅人竟還不鬆手,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同甘共苦甚至願意以命相換的兄弟今天竟如此斬盡殺絕,心中的恨意瞬間升華成了複仇的決心!
可是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他的意識已經模糊,而旅人居然還不放手,他想掙紮,卻已失去了力量……
所以,當他在那堆枯枝爛草下麵蘇醒發現自己沒有死的時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報仇!
那晚,他偷偷回到旅人宿營的地方,趁旅人入睡後熄滅了火堆,悄悄爬上樹,然後鑽進了另一個睡袋,他在旅人耳邊小聲嘟囔:“我的鞋呢?你把我的鞋弄到哪去了?”待旅人驚醒,他就做出一副恐怖的表情盯著旅人問道:“你以為我已經死了?”
旅人果然就嚇暈了。
接著,他開始了第二步的行動,他一爬下樹就開始連夜趕路,他要看看前麵還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條件來幫助他完成複仇願望。
接近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他看見了太平旅店。
他花了一點小錢就買通了三個店員——麵容僵硬的老者和他兩個身材枯瘦的兒子。三個人幫助他圓滿地完成了“太平間驚魂”那一幕。
一切都是他們精心準備的,客房牆壁上的小縫隙,登記簿封麵上的“太平間”,時明時滅的電燈,隔壁跳舞的兩個男人就是老者的兩個兒子,而窗簾後麵突然出現的櫥窗是因為那麵牆被設計成了一塊翻板!他還趁旅人睡著時偷偷進了旅人的房間,把他那支染了血的綠布鞋放在了旅人的床邊。最後旅人受驚奪門而出,所有這些都在旅人夥伴的預算之中,他馬上又和老者的一個兒子,趕在旅人之前到達墳地,於是旅人再也逃不過這一劫……
驚嚇過度的旅人終於瘋了,他的夥伴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仿佛是終於完成了自己遙遠的理想,又仿佛是犯下了一個無可彌補的大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了,他一步步往回走,他走得精神抖擻卻又悵然若失,突然地在隱約中,他好像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黑暗中,那聲音緩緩地說:“到家了,請你幫我關門……幫我關門……”。他堅信自己一定是聽錯了,於是趕緊加快腳步目不斜視地在墳地裏穿過。當他走到接近那間旅店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自己一路上一直沒看見那老者的兒子!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
難道那老者的兒子已經先回去了?似乎隻能是這麼回事,不然怎麼解釋,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在那片孤獨的墳地裏,在那片漆黑的天穹下,那老者的兒子看著遠處瘋掉的旅人,幹瘦的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然後他就慢慢地、靜靜地站在那塊鑲著鏡子的墓碑前,看著鏡子裏自己慘白色的麵容,接著他突然拚了命地扒地上的泥土,很快他就看見了泥土下麵的棺材蓋,他掀掉棺材的蓋子便躺進棺材裏去,他幹瘦的臉孔恢複了平靜,最後他在黑暗中悠悠地說:“好了,到家了,請你幫我關門,幫我關門全文閱讀愛妃別鬧了!”
旅人的夥伴懷疑自己是嚇唬別人太認真結果自己也疑神疑鬼起來,他搖搖頭,苦笑一下繼續朝前走,很快他就回到了那家荒野中孤立的旅店。而令他驚異的是,那破屋的招牌竟真的的換成了“太平間”!
不是“太平旅店”麼?自己並沒有安排過把門外的招牌也換掉,莫非……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店裏昏黃的小燈依然亮著,他硬著頭皮走進去。
那老者還在看報!還是那個姿勢,還帶著他的黑框大眼鏡,還是那份沒有字的白紙!他居然還在演戲。
旅人的夥伴膽怯地走過去,小聲說道:“大叔,我的仇人已經……我已經報了仇了,咱們的計劃已經結束了,您可以……可以……”
老者抬起一直低垂的頭,旅人的夥伴這才注意到他的臉竟真的是一種死人才有的慘白色,隻見他僵硬地笑了一下:“天快亮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旅人的夥伴心裏發毛,他越來越覺得這家店真有古怪:“我睡哪一間?”
老者悠悠道:“那麼多間,你隨便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