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京,apec藍已是時過境遷,天空又恢複了灰白色,太陽一副飽受摧殘的倒黴樣,往人間灑下不痛不癢的熱度。
沈約抬頭看天,隔著墨鏡,她熬夜過度的雙眼仍是酸澀得厲害,很快又低下頭,看向那道仿佛永遠不會再開的門。
“馮阿姨,”,她耐下性子,不知是第幾次重複同樣的話題,“你讓我進去,我沒想幹什麼,就是換換電腦,你給我打包的這台不是我的筆記本。“
她舉起那台mac,銀灰色的磨砂麵在太陽底下微微閃光,不愧是工業設計的巔峰作品,她看著也心喜。但這真的不是她的,也不適合她,連word都沒裝的玩意兒,再好看也是銀樣蠟槍頭。
“沈小姐,你不要為難我了,”五十來歲的保姆馮阿姨在鐵門後探頭探腦,“太太說了,一步都不讓你再踏進來,我不敢給你開門的。”
改口真快,沈約想,二十四小時前她才是“太太”,二十四小時後就成了“沈小姐”。
不過是混口飯吃,她也不想為難保姆,又道:“那你跟她說,要麼請她接我電話,要麼讓她出來見我,馬上就十二點了,鄰居差不多該回來,待會兒人多圍觀,大家麵子都不好看。“
馮阿姨考慮了一會兒,大概實在想不出辦法,依言跑回別墅內。
再過兩分鍾,那個女人穿著絲質睡裙嫋嫋婷婷地走了出來。
金惟敏把卷發挽在頭上,睡裙裏麵大概什麼都沒穿,露出鎖骨和兩條白生生細嫩嫩的胳膊,腰細腿長,腳上倒是穿了一雙暖和的棉拖,但是麵卻是大紅色的絲綢麵,還繡了一對蝴蝶撲牡丹。
她的打扮看似隨意,但每處細節都講究到骨子裏,挽發時應該留幾縷散發,睡裙外麵應該露多少,指甲的長度該是多少,要不要修剪齊整打磨光潤……按照沈約前任婆婆她未來婆婆的觀點:這才叫真正的大家閨秀,白富美和灰麻雀本質的區別。
而沈約隻覺得:有病吧……這麼冷的天,就算有地熱也不至於顯擺成這樣……
但她沒說話,她其實是一個口拙的人,甚至因此給他人造成逆來順受的錯覺。
金惟敏走過來,隔著那扇鐵柵欄,和她麵麵相覷。
沈約又想,他們會不會搬家呢?以金惟敏的個性,應該不會願意久住這幢充滿前任女主人身影的房子。等到他們搬走,她和這一家人就真的徹底再無關聯。
這個想法讓她心髒有些抽疼,幸好戴著墨鏡看不出來。
“你還想要什麼?”終是金惟敏不堪沉默先開了口,“我們對你夠寬容了,你當初拎包入住,現在也讓你拎包走,包和包裏的東西可比當初翻了幾十倍。做人別太貪,不是你的東西死賴著也不會給你。”
她說完就走,半點不覺得這段話由破壞他人婚姻的第三者說出來有多違和,非常瀟灑地一個轉身,挾一陣勝利者才有的托雲而上的風。
其實她是冷得受不了吧,沈約默默地想。
她沒有叫住金惟敏,既然有些人非得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她也隻好由得人家。
她低下頭,直接發了一條短信給前夫:“筆記本弄錯了,你找時間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