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分,天氣漸暖,雪水融化,草木複蘇。直道上,馬蹄聲聲,西去的軍士和商賈都多了起來。
陳霍看了看天,決定第二日帶子瑜出發去酒泉。
陳霍起得很早,在院中吸著清新的北方寒冷空氣。那早春清晨仍是寒意襲人,可強壯的陳霍卻穿著單衣,暢意自在地打了一套拳。霍衍服侍洗漱了,陳霍就在院中負手踱步等子瑜起床。
頭天晚上,珠兒就吩咐府上做了好吃的,抬了長安帶來的美酒,一家人圍坐,替公子和夫人送行。
陳霍那自由無拘束的大腿一放,盤腿一坐就發了話:“今日是團聚之日,不要哭泣。”
子瑜一聽,那眼先就含了離別的淚,見眾人都含淚笑著,就打起精神來,命令她自己不哭。
陳霍與霍祁豪飲,年少青春的霍衍也跟著蒙喝。隻有霍胥比較沉穩,像那莫納,仔細周到地照顧著已有醉意的霍居,他自己倒是不醉。
含淚的珠兒拉著子瑜的手,向子瑜敬酒。
“珠兒早年流落長安,被夫人認作妹妹,夫人待珠兒恩重如山。”珠兒哽咽著,停了停,柔手抹了淚,臉上帶笑繼續說道,“遇到夫人是珠兒的福氣,我敬夫人第一杯。”
子瑜模糊的眼前早就飄忽而過長安郊外初見珠兒時的情景,淚水滑落,仰頭就是一杯。
“玉兒如今帶著兩個孩子,她沒辦法跟著到祁連,我走的時候,她就說了,讓我替她敬夫人一杯,祝夫人遠去無憂,這是第二杯。”
“趙夫人知道你要遠去酒泉,委托我,說夫人路過祁連一定要敬你,這是第三杯!”珠兒自己已是淚水泗流。
“第四杯是莫納公子和明珠的,他們說,請你勿念,他們肯定會幸福,祝你去了故鄉不再憂愁,更幸福。”
“第五杯,夫人西去回故鄉是好事,珠兒敬夫人早日回到故鄉……”兩人哭著喝了這杯酒。
“還有蘭兒的酒……”
想到蘭兒,子瑜更是大哭。
春兒、菊兒、雲兒、彩兒都過來敬酒,哭泣哽噎的子瑜毫不推辭,杯杯落腹中。
小連也過來敬酒,嗲聲嗲氣道:“小連敬姨娘一杯,等小連大了,就去遠方接姨娘回祁連看母親。”子瑜抱著小連慟哭。
旁邊的陳霍冷靜地看著,沒有勸解,反對哭泣抹淚的珠兒說:“她本就淚多,你們就讓她好好哭吧。”
當晚子瑜大醉,後被陳霍抱回房,一晚上就揉搓陳霍,還不停地哭,直到雞鳴才睡了。
此刻,日上三杆,子瑜才悠悠醒來。
躺在溫暖的床上,突然想到她今日去酒泉,子瑜翻身就下地。扶著那還很重的頭,子瑜掀開了貪睡的幔帳。一看,珠兒領著春兒和菊兒早在房內等著,均紅著眼看著不舍的子瑜。
珠兒說了話:“我們最後一次服侍夫人梳洗。”
子瑜那眼框中瞬間就是淚珠在滾動,昨夜哭腫的眼更像是浸泡在淚水缸裏,亮晶晶的,吹彈可落。
看著珠兒他們扭了巾帕,子瑜接了那溫潤的帕子,呆滯的手木然地擦了臉,又端了杯子漱了口,乖乖地聽了珠兒的話,著了珠兒她們特作的一襲大紅短袖裙服。
春兒帶著哭音勉強道:“這衣是在珠兒姐姐院中做的,珠兒姐姐說,夫人身子嬌弱,紅色喜慶,可保夫人西去一路平安。”
珠兒為子瑜梳了辮子,凝目看著最後的辮子說道:“西去風大,還是辮子好些,夫人梳了辮子,也精神一些。”珠兒還給子瑜辮末打了大紅的兩個蝴蝶,子瑜一臉秀容,更是颯爽,隻是那兩個淚眼珠子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