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這段文字時,又翻閱了擺在案頭上的這部專著,正如其序言中所說,這是餘鬆烈院士“組織了55名長期從事小麥生產、科研和教學的研究員、教授、技術人員合力編寫的,書中內容及材料均來自這些專家的研究成果和生產實踐”,這是“一部全麵論述我國20世紀90年代以來小麥栽培科研新成就和生產新發展的科學專著”,它“對於從事小麥科研、生產與經營的專家、學者和管理人員具有很強的理論和實踐指導作用”。
4.我的農民情結
我退休之後的歲月裏,除“燒了兩個紅薯”,還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這就是為寧夏的一家私營企業做專家顧問。
這家企業是全國有名的誠信企業——厚生記股份有限公司。這家企業有5個主導產業,主要經營星級飯店和食品加工產業。它加工的“五香豆”“蔥味豆”“醬香豆”等蠶豆製品暢銷國內18個省市。
我受聘的主要工作是對食品加工的原料之一——蠶豆的生產、供應和質量進行技術谘詢,因此常去該公司的蠶豆生產供應基地——寧夏南部山區隆德縣,指導那裏的蠶豆生產。
我不認為替企業做這點事是“發揮餘熱”,或是“為社會作貢獻”,隻覺得能借此機會深入農村、接觸農民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我到田間和農民家裏去了解當地種植蠶豆的情況,為他們編寫和發放蠶豆生產技術小冊子,在鄉政府大院為他們講課,進行現場技術指導等。幾年的時間裏,每年去隆德縣數次,工作上是為了公司優質原料的供應,而更多的時間花在了解當地農業生產、農民生活狀況上。
我對農民懷有深厚的感情。因為我出身農民,根在農村。可以說我一生未曾離開過農村,沒有離開過農民。離家上初中後,假期裏總要回農村老家,上大學時還曾下放農村勞動;支邊到寧夏工作後,帶學生下鄉生產實習,到農村參加社教,“文革”中下鄉避難,幹校下放農村勞動;科學研究中下鄉調研農業生產,依靠農民進行大規模的科技開發研究……好像我這一生的路都是與農民為伍、走在農村的大地上。農民與我情同手足,親如兄弟。我與農民的共同語言說不盡,千絲萬縷的情思扯不斷;有喜悅激情的相見相親,有依依不舍的灑淚惜別。農民身上即使有泥土和牛糞,但他們的心是純淨的;農民不善言辭,但感情卻是質樸的;農民沒有時尚的衣飾外表,卻有著內在的善與美!
自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國家在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的道路上闊步前進,每一座城市幾乎天天都改變著模樣,就以我所居住的銀川市來說,雖地處遙遠的邊塞,近年來的新建築也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但令人遺憾的是,寧夏南部山區的農村卻與銀川等城市形成鮮明對比。這裏曾被公認為不適於人類居住的最貧困的地方,多年來雖有不少的變化,如農民收入的增加,公路的通達,縣城和集鎮的改觀,樹木的增多等,但不得不承認這裏仍是寧夏乃至全國最為貧困落後的地方。
我對寧夏南部山區已有幾十年的了解。據我所知,南部雨水較多、山色秀麗的陰濕地區,是更為貧困的;而那些黃禿起伏、村莊疏遠、樹木稀少的旱塬之地,由於人均占有耕地麵積較大,卻往往不是最貧困的地區。隆德縣位於六盤山主峰之下,離縣城不遠的半山腰裏,矗立著當年紅軍長征時路過六盤山的紀念塔。毛主席的《清平樂·六盤山》即寫於此地。隆德縣的農村均位於六盤山係,海拔高,氣溫低,降水多,屬陰濕地區。農村和農田多鑲嵌於起伏秀麗的山巒之間,從景色看,這無疑是寧夏南部山區最為秀美的地方。但這裏人口密度高,人均耕地少。
2007年秋天,我們幾位專家顧問來到縣城以東的一個村莊,在田裏調查即將收獲的蠶豆的生長情況。我一邊調查,一邊與農民交談。另幾位專家是擅長企業經營管理的,他們不多來山區,站在田裏,麵對這秀美的山水,十分感慨,頗有些詩興,讚曰:“啊!好山好水!”在旁的鄉幹部卻說:“城裏人下鄉總讚這裏是青山綠水,豈知這是窮山惡水!”
我抬起頭來插話道:“還是好山好水。”我說這話時,內心是矛盾的,為的是不讓與我同來的專家們掃興。但我提議去訪問一個農戶,讓這幾位專家了解一下當地農民的真實生活情況。
農田東邊不遠,是新蓋的紅磚紅瓦的一排排的農舍,鄉幹部帶我們進了其中的一家。這家有頗為氣派的門樓,厚重的朱漆大門,寬敞的大院,一排五間大瓦房,房脊上有許多磚雕的獸、鳥等飾品,瓦房後麵還有一排磚砌的牛舍、豬圈和沼氣池。我們看了一番,不約而同地向房主人誇讚這房子蓋得好,而房主卻始終沉悶不語。鄉幹部說,這是按縣裏的統一設計蓋的,住這些新房子的都是“危房改造戶”。危房戶能住上這樣的好房子,我心裏為之一振。